第一章 孝文皇帝(第5/6頁)

古今多少歷史學家對這段歷史反復研究,然而真正讀懂孝文帝這句話的又有幾人?

孝文帝強行推動漢化改革,穿漢服,說漢話,執意將都城從平城遷往洛陽,直接造成下層鮮卑人生活窘迫,把大批鮮卑人拋棄在寒冷的漠南,為日後導致北魏帝國滅亡的六鎮大起義埋下災難的種子。孝文帝的漢化政策成為爭議的焦點,倍加推崇者有之,扼腕嘆息者有之。

北魏國勢正盛,有必要遷都嗎?民族矛盾雖有,有必要全盤漢化嗎?北魏建國已近百年,有必要改變帝國的一切嗎?

孝文帝心有何憂?又有何求?他憂的是民族之間的隔閡,求的是天下一統的盛世。文化差異使不同的民族之間缺乏平等對話的基礎,無法避免戰爭。自八王之亂以來,匈奴人、慕容鮮卑人、羯人、氐人和羌人一度在中原建立王國,民族戰爭使他們的國家迅速分崩離析。吸收歷史教訓,孝文帝將各族人民凝聚為一個民族,建立起一個國家,期待世世代代的和平。

改革向來不會一帆風順,想使中原征服者融入被征服者的文化中去困難重重。拓跋珪因之癲狂、崔浩身誅族滅、太武帝晚年暴死。面對殘酷的現實,孝文帝悲天憫人的優秀品德、渴望帝國長治久安的遠大理想讓他奮不顧身,孤單寂寞地仗劍行走在茫茫黑夜中。

首先要從思想上改造鮮卑人,全盤漢化,以儒學為主意識形態,居佛學之上。作為北魏帝國最偉大的一位政治家,拓跋宏的手腕圓滑堅韌。為向全帝國表明,他將全盤接受馮太後遺留的國家遺產,正式親政的皇帝給予馮太後最高規格的禮遇。

拓跋宏為太後服喪,5天沒喝一口水,容顏憔悴。群臣怎麽勸也不行,多虧一個叫楊椿的大臣尖銳地指出:“聖人之禮,再大的悲哀也不可以毀傷性命。即使陛下想在萬代中樹立賢人的楷模,國家怎麽辦?”拓跋宏這才勉強喝了一次稀粥。拓跋宏自然明白“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的道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人民做表率。

盡管馮太後立下遺囑,喪葬從儉,拓跋宏還是將喪禮舉辦得相當隆重,並表示遵照古禮守孝三年,不吃酒肉,不與女人同房,恪守儒教制度。當群臣勸除喪服時,孝文帝當庭號啕大哭。國君如何守孝三年,但禁絕酒肉,不近女色,拓跋宏言出必行,這一點歷代君王難以迄及。

遷都成為全面漢化的突破口,北魏都城從遊牧文明氣息濃厚的平城遷往農耕文明發達的中原地區。孝文帝為遷都開出的理由是:平城地處塞上,氣候寒冷,六月雨雪,風沙常起。

如果以漢化做一個標的,北魏國可以分為保守派、改革派與中間派。中間派的於烈遷都成功後仍說:“樂遷之與戀舊,中半耳。”一半對一半,可想遷都前阻力之大。如果我們把首都遷出北京,試想會在北京地區引起多大的震動。

遷都之議過於唐突,遭到保守派強烈不滿,大多數鮮卑貴族反對遷都。人有戀土情懷,何況鮮卑人的畜牧業均在塞上,怎麽肯去河南。漢人官員大受震動,絲毫沒有心理準備,以至於拓跋宏都不敢公開提出遷都主張。性格倔強的拓跋宏不會因為別人反對改變既定決策,使出一招偷梁換柱。

遷都洛陽

公元493年(太和十七年)孝文帝下詔南征!詔令一下,舉國嘩然。自蕭道成建齊國以來,南北朝已有十年未發生戰爭,倉促之下發動戰事,如何能打贏,朝野上下紛紛反對。

拓跋宏按照傳統習俗召集群臣蔔卦,占得“革”卦。拓跋宏喜出望外,心裏高興,此次南征為了遷都搞漢化,不是革命是什麽,看來上天早已注定。於是,拓跋宏對群臣道:“湯武革命,順天應人,大吉!”

群臣反對南征,但不想第一個出來表態。皇叔任城王拓跋澄從卦相中挑出毛病,晃著腦袋反對:“陛下繼大魏基業,據有中土。我們是正統,出兵討伐不肯臣服的國家,怎麽能是商湯和周武王呢?”(那兩位是以下犯上。)拓跋宏板著臉,教訓道:“卦詞上講‘大人虎變’。大人物虎嘯生風,銳意變革,何言不吉!”拓跋澄立刻頂了一嘴:“陛下龍興已久,今天怎麽變回老虎啦!”孝文帝一下沒詞,大怒,耍起無賴:“國家是我的國家,我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拓跋澄不依不饒,“國家是陛下的國家,可臣是國家的臣子,明知國家有危難怎能閉嘴不言。”

頂得皇帝啞口無言,呆呆坐在龍椅上半天。拓跋宏畢竟是拓跋宏,神色慢慢平靜下來,冒出一句話:“好,很好,各言其志,各言其志,沒什麽關系。”

廷議結束,拓跋宏立刻把任城王單獨找來,屏去左右,私下做工作:“任城王,我找你來,還想就‘革卦’再聊一聊。明堂之上聲色俱厲,不過想嚇唬嚇唬那些個大臣。我不想南征,實想借南征遷都。平城用武之地,不是文治之所。借南遷中原之機移風易俗進行漢化,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