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別怪我心狠(第4/6頁)

侯景曾當著高歡的面發過豪言:“願得兵三萬,橫行天下,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那畢竟有東魏國強大的力量做後盾,還要三萬精兵。時勢造英雄。不甘心居於人下需要條件。如今被人家打得屁滾尿流,寄人蘺下,造反白白送死。有一線生機,侯景不反。王偉看出來,說了一句狠話:“我們坐等梁國安排是個死,圖謀大業也是個死,大王看著辦吧!”

橫豎是個死,為什麽不死得轟轟烈烈。東晉將軍蘇峻有句名言:“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蘇峻以一郡之地,萬人之兵造反,一度攻入建康把持朝政,當然最後死掉了。

那就學蘇峻,瀟灑一回再去見閻王。

造反需要人,需要武器。武器好說,只要有人就有武器,去搶去奪,敵人給我們造。想鼓動人心,必須抓住這個陌生國家弱點。

六鎮動亂,侯景親身經歷,手下的將士們大多從那個時代過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六鎮邊民原本生活在清貧的邊疆,遊牧養殖種地全都幹,甚至還要出兵打仗。為什麽孝文漢化後國家越發繁榮,北疆也太平,他們卻要造反呢?貧富分化太大,塞上的鮮卑人看著漢化鮮卑人過得好生氣上火。遇個天災兇年,他們就造反。梁朝也是如此。梁武帝時期是江南最繁華的時代,超過元嘉盛世。南朝並不像北朝那麽看重農業,商業發達,人民富裕。“人人厭苦,家家思亂”那是東魏宣傳用語,誇大之詞。梁武帝時期江南的繁華眾所周知,何來“人人厭苦,家家思亂”。當然不排除一些吃不上飯的窮困山區,那種地方歷朝都有。

兩百多年的九品中正制催生一批豪門巨富,財富集中在少數人手裏,平均一下,梁國就是金甌。但是不可能。貧富天生有差別,有差別就有等級。西方社會為什麽提倡公平競爭,能者上,庸者下,聰明人有錢。法律圍繞公平競爭制定。如此良性循環,永遠是聰明人統治愚蠢的人,那麽國家就會長治久安。所以巴菲特、比爾.蓋茨等億萬富翁不主張把錢留給子孫。搞慈善,回報社會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的真實用心在於確保公平競爭。金錢集中也是一種壟斷。

九品中正制不這樣,財富世襲家傳。國家不向上品貴族征稅,更毋奢談遺產稅。貴族們越來越有錢,平民雖說吃得上飯,生活質量天壤之別。孟子大師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也就是說富不過五代。九品中正制那個年代不適用。國家從政策、法律、經濟各個角度照顧世家大族的利益,確保九品中正制實施。門閥貴族們更是自覺維護他們的利益,不與庶族通婚,交往等等,從南北朝一開始我們講了許多這方面的例子,南北朝那些事兒2裏更多,尤其亂倫皇帝劉駿那一章。

相比南朝諸帝,梁武帝勤政,管理國家做得好。統治手段高明,對付下層人民既有國家機器,又有佛教洗腦。貧富分化登峰造極。《顏氏家訓》講過一些梁朝貴族子弟的秩事,上文亦曾提及,天天化妝啦,什麽事兒不幹啦。有一個人值得一提,認馬做老虎的建康令王復,因為他被馬的嘶鳴聲嚇壞了。馬是當時主要的交通工具,王復竟然不認識,一說明他平常出門做轎子、牛車和羊車,再說明體質弱,心理素質差。王復他們不是富二代,富三代,都是些富十幾代啦。這樣一些人,拿板磚就能把他們拍死,何談做統治者。

我們不難理解為什麽蕭衍看到臨川王蕭宏富甲天下的財富後誇獎蕭宏會生活。人家那是合法收入,蕭宏放到今天是大銀行家。放貸掙錢有錯嗎?欠債還錢抵賬有錯嗎?

關於蕭衍治國,有個老人曾經當面質疑過:“陛下為法,急於黎庶,緩於權貴,非長久之術。誠能反是,天下幸甚。”

蕭衍能聽嗎?當然不能聽。他也沒法子聽。二百多年的九品中正制到梁朝氣候正盛,財富壟斷相當嚴重,難道讓蕭衍去搞殺富濟貧的勾當。廢除九品中正制,他沒那個勇氣。宋、齊兩代經常發生奪位戰爭,財富尚可以重新分配一下。梁朝五十年和平,越和平問題越嚴重。

只須鼓動起平民對貴族的仇恨,像六鎮大起義那樣發動群眾,大功即成就一半。說好聽一點,革命;說醜一點,造反。怎麽用詞要看你站在哪一方的角度去看。革命者就是造反派。

侯景手下將領多是六鎮出來的幹部,不管是當時的鎮壓者還是當時的造反者,都有底層群眾鬥爭經驗,王偉、徐思玉等謀士出身庶族,對貴族統治有切膚之痛。

這一批幹部的努力下,一時間壽陽城煽動起來,市場稅不收了,田租不收了,所有的賦稅一律免,全民皆兵,真有點打土豪分田地的架勢,女人也平均分配,配給將士,所謂將士就是些農民小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