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皇帝與後主(第2/7頁)

宇文邕的戰略計劃非常保守,北周仍然十分恐懼被突厥人稱之為“眼中有鐵”的北齊鮮卑鐵騎。西魏北周與東魏北齊的軍事較量輸多贏少,北周建國以來大規模軍事沖突更是三戰三負。然而,今非昔比,昔日狂扁北周軍的段韶和斛律明月不在了。周軍包圍平陽城。這裏原來是斛律明月的防區,城防依舊,人無蹤跡。幸虧不在,如果斛律光真如天邊明月常在的話,宇文邕豈不慘了。

令周武帝宇文邕大呼僥幸的是,北齊大軍趕到之日正是周軍破城之時。後主高緯反應不可謂不快,周軍十月初四發兵,十八日兵圍平陽,高緯指揮大軍二十八日趕到,很遺憾,二十八日淩晨城破。北齊邊將發現敵軍,判斷敵情需要一定的時間,後主高緯僅僅來晚幾個小時,而這幾個小時恰恰成就一首詩。“巧笑知堪敵萬幾,傾城最在著戎衣。晉陽已陷休回顧,更請君王獵一圍。”

美人如玉

李商隱詩中的晉陽實為晉州,即平陽。北周軍攻入北齊國境時後主高緯正與馮小憐在天池狩獵,馮淑妃跨馬彎弓,英姿颯颯,女人穿軍裝別有一番傾國風采。

皇帝外出打獵遊玩,右丞相高阿那肱在晉陽代理政務,晉州急報首先送到他手裏。論武功,高阿那肱打契丹、柔然、突厥有戰功,算一號人物;講政治就差遠了,不讀書、不懂歷史,不會權謀,還不如和士開。他升到右丞相的位置全靠一顆平常心。不輕易生氣,不輕易發火,不亂講話,不揭人家的短,不搞人家的隱私,不說別人壞話,不賣官,憑資歷升遷,朝廷中的不倒翁,同事們心目中的老好人。所以人家幹到司徒公、右丞相、錄尚書事,兼並州刺史。這種人表面看上去憨厚老實,實際未必沒有心計,這叫做大智若愚,厚黑學的最高境界,請看高阿那肱的表現。

高阿那肱拿到告急文書一看,沒當回事兒,北周與北齊邊境經常交兵打仗,習以為常,周軍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總是走河南不走山西這一路。高阿那肱文書一扔,喝茶去了,不等他泡好茶,第二封告急文書又到。從早晨到中午,驛馬三至,送了三封急件。高阿那肱不疾不徐道:“皇帝正玩得開心,邊境小打小鬧乃是常事兒,不值得驚動聖駕。”我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在皇帝心目中留下不良印象。不成想,傍晚時分第四名信使趕到,只說了四個字:“平陽

平陽丟了?高阿那肱跳了起來,平陽城防堅固,有八千軍隊怎麽可能說丟就丟。高阿那肱趕緊進山找皇帝。

平陽丟沒丟呢?當然沒丟。後主高緯十一日去打獵,十八日返回晉陽,十八日那天周軍才包圍平陽城。所謂平陽已陷是邊將們一貫的誇張手法,就怕皇帝不急,說丟了該著急了吧。

後主著急了,馮小憐不急,“更請君王獵一圍。”再玩一把吧。我們鬥地主、打麻將、下棋不都常說最後一把嘛。當時馮小憐不是說獵一圍,而是說再殺一圍。不吉利,後主叫高緯,你殺一圍算怎麽回事!這話也就馮小憐說,別人說的話,那是謀反罪證。

馮小憐玩興正濃,後主高緯不忍心壞了情人的好心情,殺一圍就殺一圍罷。

兩人並馬穿行湖泊山林之間。暮色欲沉,天池水漸漸變成深藍色,天湖連成一片。舉目望去,黃葉紛飛,樹木蕭瑟,江山寥廓。

“真美。真快樂。”馮小憐說。

後主嘆了口氣,“隨我去平陽。”

“為什麽?那裏多危險。”馮小憐奇怪,戰場不是女人的舞台。

“去平陽可以做皇後。”

“你是天子,做皇後不過一句話而已。”

“錯了,天子有些事說了並不算。你無高貴的出身,人們不認可。立下戰功就不同了,我要讓將士們看到你在戰場上的英姿,讓臣民們歡迎你入城。”平日一說話就臉紅,而今流利說出這麽多話,後主高緯有些疑惑。在馮小憐的身邊,他能生出一股男子漢的豪氣,必須讓心愛的女人獲得世上最尊貴的東西。

“如同高長恭?”馮小憐想到那首雄渾歡悅的蘭陵王入陣曲。

“我不需要蘭陵王,我需要馮皇後。”

鮮卑人的王國不同於漢人的國度,鮮卑人崇尚勇武,漢人喜歡文治,故而鮮卑君主每逢大戰均親自上陣,漢人嗣君很少禦駕親征。北魏皇帝拓跋珪十六歲復國,拓跋嗣攻占河南,拓跋燾戎馬一生,拓跋濬和拓跋弘出塞擊柔然,元宏兩下江淮,病死軍中。漢化之後北魏皇帝們就不肯親自參加戰鬥。北齊王朝歷代君主,除高殷和高演稱帝時間短暫未發生大的戰爭,高歡、高澄、高洋、高湛均有過參戰記錄,後主高緯亦不能落後。

二十八日,北齊大軍距離平陽五十裏,後主與馮小憐率軍攻打雞棲原的周軍,分派軍隊向北周軍防守的千裏徑和汾水關展開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