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這方面,如果我對此表示遺憾,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你帶著顧慮漸行漸遠,你不願意發表任何違背作者初衷的作品,而這是很值得稱道的。我完全理解這種自覺性,它督促我們的朋友盡其所能地將他的想法完美化,隨後他才將這些想法傳達給公眾。一方面為了讓一篇文章變得更加完美而束之高閣;另一方面,當上天注定這樣的完善過程是不可能出現的時候,就會有其他事物來抑制這一行為。像托克維爾這樣的思想家和觀察者,即便是他的草稿對於未來的思想家都有著難以估量的價值:在我看來,出版他那些不完美的手稿似乎不會造成任何不利——為了回溯這些作品並驗證其後來提出的觀點,而將它們原本的面貌呈現出來,並嚴格保留所有的痕跡,除非他本人對此表示反對。”[1]

在完整的作品出版之後,在這番話中,約翰·斯圖亞特·穆勒[2]向古斯塔夫·德·博蒙編輯致歉,因為他沒有讀完托克維爾未發表的所有文章。

在這一版本的作品框架中,我想重新考慮博蒙的決定,並滿足穆勒的部分願望。鑒於此,我不僅給讀者們提供了《論美國的民主》的修訂及修正內容,而且提供了托克維爾在完成這一作品過程中所用過的筆記、草稿和各種資料。

因此,我選擇在同一時間向讀者們呈現一本全新版本的《論美國的民主》和一本截然不同的《論美國的民主》。這一全新的《論美國的民主》不僅僅是托克維爾在1835年和1840年帶給讀者們的作品,我使用大量從未面世的文本將它變得更為詳盡。增加的內容當然出自托克維爾之筆,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僅僅作為創作這一著作的支撐和必要平台。因此,它們自然未能出現在最終版本中。

它們將不再默默無聞,將重新出現在這一著作之中。這些在編輯的選擇之下復生的片段,出現在正文和注解的括弧之中。它們必須被謹慎對待。雖然它們已重回原文之中,但最好不要忘記的是托克維爾曾讓它們消失。如果它們能夠將讀者帶領到樂園,它們也很有可能將讀者帶領到迷宮或一堵堅不可摧的高墻下。隨後,我們不得不承認它們應當被遺忘。

那麽它們的出現能夠帶來什麽好處呢?首先,它們生動地體現了撰寫《論美國的民主》的非凡復雜性,並通過提供被刪減的部分內容來幫助讀者理解托克維爾著作驚人的“層次性”。比如說,讀者會發現當托克維爾對接下來的研究方向感到猶豫不決或不確定的時候,他是如何向家人和朋友征求意見,以及後者如何用一些段落和句子引導他的思想的。他會更好地了解添加和刪減某些內容的原因。他也能夠注意到這些手稿最初的讀者的批評所帶來的一定變化。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他將看到托克維爾如何在他的作品中闡述其主要的思想。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其每篇文章的內容都是不確定的。當它具備一定的連貫性,在作者認為其已被完成之後,它才得以出版。然而,由於摻假是無法避免的,每一次排版發行都會導致摻假。出版書籍無法體現原版手稿的書寫和外觀。由於原版因為時間和濕度而受損,只有復制本能在同樣的紙張上完美再現原版手稿的內容,並向讀者們展現《論美國的民主》一書的復雜性和生動性。但是,由於原版手稿完全難以閱讀和領會,它會是一部容易令人產生錯覺的書,而這將導致其內在價值流失。

倘若今天呈現的這一版本謹慎地恢復了《論美國的民主》的部分表達不清、觀點偏差和猶疑,但它並不試圖也無法以任何方式取代著者的手稿本身,它至多是一個臨摹本。眾多相關研究的指向莫不應當回歸到“呈現”手稿本身這個目標上來。[3]

托克維爾的手稿

第一版的《論美國的民主》全本的編輯工作可以追溯到1859年,時值托克維爾去世不久。古斯塔夫·德·博蒙從托克維爾的遺孀瑪麗·莫特利那兒拿走了手稿,並在路易斯·德·凱爾戈萊的協助下從事編制工作。

博蒙得知托克維爾對於未能在有生之年出版他已讀過上百遍的手稿深感遺憾。由於已經無法向作者本人印證文本表達的正確性,博蒙承擔起了這一重任。因此,他篡改了某些段落;不留痕跡地刪除了另一些段落;他最終拋棄了外人無法確知的原始文档(這也許是托克維爾妻子的要求)。

引發了眾多批評的第一個版本,有很多優秀特質,也有很多不足之處。我們知道那個時代的編輯工作與現在有很大的不同,種種刪改和修正顯然也不會引發他人的譴責。在出版的時候,這個版本還引用了他人的通信內容。最後,還由於當時的法蘭西第二帝國政治情勢,編輯不得不對其進行一定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