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廬五戰一

春秋時代的人們都鯁直可愛,很少奸佞之人,除了楚國的費無極大哥是個例外。就在公子光、專諸一夥人請吳王僚吃血腥大餐的那一年,費無極也攛掇“伯郤宛”請楚國令尹吃飯。

“預備點什麽酒菜好呢?”伯郤宛問。

“令尹對吃飯沒什麽講究,就喜歡甲胄兵器,越精良他越喜歡收藏。”費無極說。

伯郤宛不知費無極要害他,於是傻乎乎地翻出家中全套甲胄、兵器,合計五副,堆在院子裏等令尹來吃飯時欣賞。令尹“囊瓦”如期造訪了,院裏甲光閃爍,殺氣層層,喔靠,要造反啊,令尹嚇得抱頭逃竄。費無極趕緊添油加醋說伯郤宛對政府不忠,蓄謀造反已久,是吳國的特務。令尹命令攻殺伯郤宛全家,把家宅燒為了平地。國人都不答應了,因為伯郤宛家族頗有正直名望,誰敢攥一把草放在老伯家門口放,立刻被熱愛伯隙宛的群眾搶走,不許放火。這還了得,證據更確鑿了,煽動群眾造亂耶。令尹更怒了,強制執行命令,士兵們殺光了老伯家上下,以及異姓朋黨,伯隙宛伏劍自殺。費無極樂了。

費無極能夠成為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個佞臣,這主要跟楚國一貫強化君權專制有關系。有強權的專制君主,就會有趨炎附勢的佞臣。專制君主往往喜歡佞臣,就是二者有目標上一拍即合的地方。伍子胥父兄一家,伯郤宛一家,無罪而被滅,固然和費無極的讒言有關,也體現了楚王有意識地打擊異姓家族的心態。伍氏家族是四代老臣,勢大位重,伯郤宛在國人中享有盛譽,這都讓王權感覺不安。楚王自己跟異姓家族鬥,顯得身單力薄,還得尋求幾個信得過的幫手,於是費無極這種小人就脫穎而出了。這就跟後代皇帝為了維護皇權專制,信用宦官而鬥大臣,是一個道理。雖然後者人品性差、素質低,但不怕幹各種昧良心的壞事,去瘋狂咬那些威脅君權的重臣大族正合適,所以一樣得到信用。專制君主總是與佞臣在歷史上派對出現。而北方的“多家族聯合體執政”,較少君主專制色彩,所以整個春秋時旗,還是顯得人心質樸,鮮有奸佞。

但是佞臣往往也沒有好下場,君主借他的手鬥完異姓家族,往往把他當作替罪羊殺掉。沒過一年,“正直人的克星”費無極,淹沒於國人的怒討聲浪中,楚國統治者為了取悅於國人,覺得異姓家族也滅的不少了,目的基本達到,就傳令屠滅費無極全家,開脫自己的責任。費無極算是圓滿無極了。

伯郤宛的兒子伯嚭(讀匹),在家族慘案中僥幸脫逃,撒腿一千五百裏,向東越過安徽,跑到東邊吳國去了。伍子胥接見了這位滿懷深仇大恨的青年,在盛大的宮宴上,伍子胥把伯嚭推薦給春秋第七大蜥蜴——吳王闔廬(公子光)。

吳王闔廬剛剛主宰吳國,正缺捧場的人呢,於是他誠懇地說:“伯嚭,寡人的吳國老偏僻的。聽講儂阿爸被讒害,在楚國死脫了。儂好可憐。今朝儂不嫌寡人國家僻遠,投奔來哉,有啥可以教給寡人的啦?”

伯嚭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我不過是楚之一介亡虜。先人無罪,橫被暴誅。聽說大王收留了窮厄亡命的伍子胥,所以不遠千裏,歸命大王。大王有什麽需要我效力的,萬死不辭!”

闔廬聽罷,頗為傷嘆,當即任命伯嚭為大夫,跟伍子胥一起圖謀國事。當時陪宴在場的吳大夫被離,對伯嚭很不放心,告誡伍子胥說:“您以為伯嚭可信嗎?”伍子胥神色莊重:“我與伯嚭怨仇相同,我們老伍家也是被費無極給害得滅了門。同病相憐,同憂相救,沒什麽說的。”

“可是我看伯嚭之為人,鷹視虎步,有專功擅殺之性,不可親也。您對他得限制使用。”

“復仇男神”伍子胥對個人權益不關心,只想伯嚭是個人才,可以幫我殺回楚國復仇。伯嚭此時還是外來戶,資歷沒法跟伍子胥比,更談不上爭寵奪利。兩人朝夕訓練吳師,倒也配合默契。

當時,吳國的主力部隊,缺少戰車而主要是步兵。按理說,步兵沒什麽了不起,一直是戰車兵的影子,仿佛象棋裏的卒子,一拱一拱,像尺蠖一樣慢,裝備、素質、訓練、兵源,都沒什麽大講究,有兩條腿就行。其實不然,江蘇地區水網密布,不適合戰車轉戰。而且,隨著正統的“觀兵”戰逐漸向殘酷的殲滅戰轉型,步兵以其便於近身肉搏的極具殺傷力的優勢,日益受兵家注目。諸侯各國開始狠抓步兵建設,吳國也創建了一支“輕甲利劍”為武器的步兵先鋒隊。它由五百名大力士和三千名善於奔走的勇士組成,善於長途奔襲,尾追攻擊,經常把楚國戰車隊追打得無處喘息,是吳人的看家部隊。能訓練出這樣一支著名步兵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伍子胥請來的著名的兵家聖祖——孫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