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臏龐涓六(第3/3頁)

魏國戰士紛紛僵撲,碾轉於亂箭之下。這些輕裝的魏國精銳士卒,不穿沉重的甲胄,所以根本扛不住箭矢射擊,何況那是力道極大的弩箭。人仿佛輕絮白紙,被箭雨攢得七零八落,紛紛跌下戰車,以各種美妙的姿勢落地,像秋天的樹葉般飄搖而下。死屍被箭雨撲撲地射著。大馬則比較扛射,皮厚,但弩箭穿透力巨大,近距離可以射透老牛,馬們嘶叫著,很快成了主人的陪葬。

僥幸未死的魏兵前突後撞,前突卻是荊棘障路,後撤導致自相沖撞,隊伍大亂,完全崩潰,無論龐涓怎樣喝令布陣防禦,都已無濟於事。特別是那些“減灶”減下去的七萬齊兵,也全都詐屍出來!齊軍以壓倒優勢,把這疲憊不堪的幾千魏軍,拍入地獄。這些魏國職業軍人們,餓著肚子在異鄉河北的土地上蹀血成泥,臨死連一頓晚飯都沒吃上。

龐涓身受多處箭傷,兩個兒子已死於亂軍。他站在明處指揮,成了被蝗蟲們啃著的一盤菜。龐涓身上流血,喉幹唇焦,仰天而嘆:“我今天智窮力竭啦,也不好意思再當俘虜了!”於是解下衣甲,拔劍吻喉而死,臨抹的時候還憤愧而罵:“唉,可恨啊!遂成豎子之名!”(豎子當然就是指睡在他下鋪的孫臏了)。

曲不成歡慘將別的弟兄相殘故事收場了,接下來,一切平靜了。風改換了吹拂的姿式,風中的新愁舊怨,該怎麽改換它?齊軍整集隊伍,去迎擊魏軍後續主力部隊。魏太子申這時候正督促著九萬多步兵,在日出時刻,向一直未見蹤影的敵人追擊。不料這回敵人找上門來了,他趕緊接住齊兵一場血戰。齊兵頗有一定戰鬥力,稱作“技擊”,每斬獲敵人一個首級,獲獎勵黃金八兩,見錢不要命。

馬陵之戰,魏國主力被徹底摧毀,滿山遍野躺得滿滿的,都是斷氣和正在斷氣者。魏軍十萬幾乎全必喪命,躺死在血泊中,可以堆滿三十個足球場。連魏太子申自己都當了俘虜。巨大的傷亡肥沃了我國北部中原。現在我們領教到了鱷魚巨大的咬合力,那其實等於“獅子+鯊魚”的總和。

魏太子申被俘之後系至齊國,參加了一個祭天儀式,在儀式上被光榮地殺死,魏國至此喪失戰國前期首強地位,結束了魏文侯以來近八十年的霸業。魏惠王(魏罌)如果當初利用魏文侯改革創造的首強優勢,依托吳起的西河之地,西向攻秦,得陜西之土,據崤函之險,以具有“四塞之固”的陜西關中為根據地,向東俯沖中原,就可一並而得天下,這是上策,周武王、秦始皇、漢劉邦都是這樣得的天下。中策則是北向兼並趙國,盡得山西土地,依靠山西黃土高地,南下馳騁中原,也是好辦法,這是唐朝開國的路子。總之,挾西方或北方厚土,以窺中原,進行外線作戰,是最占地利優勢。而魏惠王采取了從山西遷都中原的下策,東與齊,南與楚,北與趙,西與秦,四面為敵,被動從事內線作戰,落到了從前鄭國的地位。魏國以一國之力而敵群雄,幾個回合下來,國力大傷,武卒盡死,完蛋了。

我們知道,鱷魚可以一年不吃飯,可以潛伏水底兩小時不呼吸,可以咬死重達數噸的恐龍,可以在地球橫行兩億年。但是我們千呼萬喚,魏國卻再也沒有復蘇,它的光彩沉末於大地。這條鱷魚之沉沒,等於給秦國勢力東進中原,舉行了奠基禮。秦國正在進行商鞅變法,鱷魚蛋正在孵化,一百二十年後,秦滅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