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縱連橫一(第3/4頁)

莊子主動跑來投案自首,說:“老朋友見面,也不至於如此啊!我聽說南方有一種鳥,名叫‘鹓鸀’(音原除),你聽說過它嗎?這種鹓鸀,是一種高尚的鳳鳥。它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可是有一只可惡的老鷹,嘴裏叼著個大臭耗子,看見鹓鸀打頭上經過,就立刻仰面而視,嗷嗷大叫——(口赫)!哇!滾開——別搶我的臭耗子!惠施先生不會是也想對我(口赫)哇吧?”

惠施被說得沒脾氣了,把莊子留下,每日與之辯論人間第一等的大道理。他還領著莊子參觀了魏惠王的廚房,觀賞庖丁解牛的場面。莊子從中悟出了遊刃有余,養生保身,逃避社會的理論。魏惠王聽了說:“善!”

到了星期天,魏國的天氣很好,城裏的人都出去植樹造林,惠施也帶著莊子經過城門,走上護城河的長橋,倆人趴在橋欄杆上,無聊地低頭看河水。莊子說:“快看,小魚們出遊從容,多快樂啊。”

惠施終於得了機會,拮難莊子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魚,你怎麽知道魚快樂,快別瞎掰了。

莊子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魚快樂。

惠施說:“我不是你,固然我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魚,當然也不知道魚快樂啦。哈哈。證明完畢!”

莊子急了,覺得中文不夠表述真理的了,就把英語都冒出來了:“Let us go back to your original question. You asked me how I knew the happiness of the fish. Your question shows that you knew that I knew. I knew it from my own feelings on this bridge.”

倆人臉紅耳赤地討論著認識論、移情作用等高深道理,消受著橋上的波影,不知不覺天就晚了。這個小故事一直被哲學界傳為美談。後來,惠施又對莊子說:“魏惠王最近給我了一個大葫蘆籽,我把他種下來,結果葫蘆長成了精,大得像個遊泳池,能裝五石東西。可是裝什麽好呢,裝水的話,它又撐不住,壓碎了。切成瓢的話,這麽大的瓢,哪有適合它的缸啊。”

莊子說:“看來你是拙於用大啊。你為什麽不把它做成一個救生艇,拴在身上,浮於江湖,多麽暢快!看來你的心性還沒有修煉到澄空啊!”(葫蘆是古代流行的交通工具,特別是發大水的時候,可以救生。民間至今還用葫蘆船:住在黃河南岸的農民,要到北岸種地,就是抱著葫蘆渡過去。中原旅館多以葫蘆為幌子,認為葫蘆是救生的象征。)

相國惠施又說自己有一顆大樹,大樗樹(念初),大的要命,卻東扭西曲,不能當房梁,實在也是沒用。莊子說,你有一顆大樹,卻怕它沒用!你何不仿徨乎無為於其側,逍遙乎寢臥於其下。什麽都不幹,什麽都不想,誰也欺負不了你,你什麽痛苦也沒有,多過癮啊!

後來,惠施死時,莊子在惠施墓前有一篇講話,稱贊惠施“學富五車”,還深情比喻兩人的深刻友情,講了郢人運斤的故事:“有一個郢都賣把式的人,把白粉塗在鼻尖上,薄若蠅翼。他的搭擋拿起斧子,運斤成風,從上往下劈,一斧子就削去那層薄粉,而鼻子毫發無傷,面不改容。後來,這鼻子的主人死了,搭擋也不敢運斧子了——因為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鼻子主人了。如今我的老搭档惠施他死了,我再也談不出任何高妙的道理了!”(這是真心話啊!)

後來,莊子繼續在中原遊蕩,接近大自然,莊子最喜歡的就是大樹,特別是像他這樣不成材的大歪樹。他認為大樹一旦成材,就會有人來砍,不能終其天年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賦閑在家,做一個無用的人,或者幹脆避到另一個世界裏去,介於無用、有用之間成為混沌。但是,如此高雅使得莊子終身不名一文,朝不保夕。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可是他的腰包一無所有。困難的時候,莊子就去某植物漆生產園當業務員,開的工資不夠買肉,所以業余時間就下河釣魚,添補點生計。不過他還是湊合著弄到了一個媳婦,但他媳婦被他這種不求上進的生活方式,連餓再氣地弄死了。莊子不以為意,敲著破盆給他媳婦送葬,邊敲邊唱,唱個不停,非常開心,好像誰家有喜事似的。這就是莊子。

南方的楚威王聽說了莊子的高行,覺得他很有些歪才,又會寫寓言故事,文筆瑰麗,也見過世面,就派了兩個大夫前來找他,請他出來當官。莊子正在中原北部衛國城外濮水上釣魚,端著漁杆,頭也不扭,說道:“從前,你們楚國有一只老神龜,死了三千年了,烏龜蓋兒奉在朝堂之上,算是國家吉祥物吧,人們都來祭拜。請問,老烏龜是願意死掉當個吉祥物呢?還是曳尾於泥中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