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關隴集團和武後勢力的短兵相接(第3/4頁)

隨後,高宗皇帝下詔,韓瑗被貶為振州刺史,來濟則貶為台州刺史,而且終身不得返回京都之地。同時褚遂良從桂州再貶為愛州刺史,柳奭也從榮州再貶為象州刺史。柳奭的再次遭貶與褚遂良等“謀反罪名”有關。

武後知道,到這時,褚遂良、韓瑗、來濟等已經與長孫無忌徹底分隔開。雖然長孫無忌還是國舅,還是位極人臣的太尉。可是誰都知道,他屁股底下的權位已經處於懸空狀態,隨時有跌落塵埃的風險。當初他厭惡的那幾個汙濁不堪的小人,李義府、許敬宗等人已身居宰相高位,成為官場上的活躍分子。

武後通過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使她的政治對手們精神崩潰。經歷過人生低谷的武後對此有痛苦的記憶,人很容易被不斷變化的生存所同化,再強大的精神力也抵不過命運的反復琢磨。如褚遂良那般血性之人,也在這種反復打擊之下,逐漸喪失了先前的豪氣,而變得日益消沉。他寧願被處以極刑,痛痛快快地死。

褚遂良不甘心就此老死天涯,他要為自己爭取最後一次發聲的機會。他終於提筆寫下奏文呈給高宗皇帝:“當年太子承乾和魏王泰爭奪天子之位時,臣無懼一死,全心歸附皇上……而今,臣命如螻蟻,苟且偷生,懇請皇上憐憫!”

褚遂良一心一意地等待著京都傳來好消息,直到此時,他還天真地以為,高宗皇帝會對自己網開一面。他了解皇帝,是個懂得寬容的厚道君主。

時間一天天過去,褚遂良以最後的心血書就的奏文,始終沒有換來君王的呼應,無比的絕望使褚遂良在神傷心碎之余,耗盡了生命的火花。時為顯慶三年(公元658年)十一月,享年6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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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二年(公元657年)八月,韓瑗以“謀反”入罪,被貶為振州刺史。韓瑗生於貴族世家,官場之路走得也頗為順利,官至首席宰相侍中。在此之前,他還沒有真正離開過長安。

望著漸漸消失於身後的長安,淚水濕潤了雙眼,這一次對他來說,也可能是一場生離死別,從此他將步入人生的漫長旅途,長安與他再無瓜葛。

長安的官場百態,也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遙遠、奇怪而渺小。在那個遙遠狹窄的世界裏,所謂忠、義、君、臣,如今皆化為虛空的幻影,出現於夜晚的黑暗之中。不管是褚遂良或來濟,甚至於長孫無忌的相貌,如果不用心去想,都不過是一團模糊而奇異的形象而已。韓瑗不敢想,也不忍去想他那遠在長安的妻子,那麽遠,那麽不可企及!

在這孤獨的世界裏,韓瑗的苦惱並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他中了瘴氣,也沒有得到適當的治療,痛苦地死於振州刺史任內,享年53歲。

或許是因為缺乏聯絡的原因,韓瑗去世的消息並沒有得到來自於京都之地的回應。

以前,強烈反對武氏立後的五個重要人物中,褚遂良、韓瑗、來濟、裴行儉等四人已先後被各個擊破,只剩下長孫無忌一個人而已。可是,這最後的一個人,也是最可怕的對手,是最頑強的敵人。武則天采取此種策略,無非也想要就此孤立長孫無忌。

眼見著政治盟友一個個垮台,眼見著武則天封後,眼見著自己的政治對手風生水起。長孫無忌卻變得異常沉默,一個帝國的權力大佬就好像在一夜之間消失了。這位關隴集團的核心人物,在武則天當了皇後以後,就不問世事,埋頭研究起了學問。

從顯慶元年(公元656年)起,他與史官、國子監祭酒令狐德棻合作,陸續編出了武德、貞觀兩朝《國史》。還組織史官編撰了梁、陳、周、齊、隋《五代史志》三十卷,組織禮官修成了《顯慶新禮》一百三十卷。

外面在廝殺,他卻穩坐著書齋;其他的關隴大佬接二連三被貶,不見他發一言,這真是一場奇特的“靜坐戰爭”。他這是心灰意懶,是無能為力,還是懼禍?關隴集團和武後勢力的此消彼長,有太多不可思議之處。武則天的進展,真是太順利了。

首先,關隴一派這幾年雖然處於劣勢,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大批既得利益者,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不可能坐以待斃,他們會構成頑強的阻力。其次,廣大的中間人士恐怕也看不慣顯慶新貴們的卑汙,不會積極附和武後勢力。再者,“後黨”一派的人數實際上少得可憐,他們不過就是敢跳出來而已。論資格、論聲望、論實力,都微不足道,就算有高宗和武後的支持,也不至於這麽痛快地過關斬將。

但是,一個聲威赫赫的官僚集團,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被搞垮了,沒有激烈的反抗,沒有寧死不屈之士,沒有覆滅前的絕唱,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究其緣由,就在於關隴的第一領袖長孫無忌放棄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