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奔襲北寧線

月輪在雲層中時隱時現,戰爭的輪子在黑土地上悄然而迅疾地轉動起來。

步兵、騎兵、炮兵、坦克兵,一支支大軍像奔騰的急流在金秋的夜色中湧動。攪拌著汙味兒和汽油兒味的塵霧,在彌漫著醇酒般的谷香的大地上,扯著一條條看不見的長龍。

9月12日,震驚世界的戰略大決戰的槍聲,首先在北寧路山海關至唐山段打響。

11縱由建昌營出發,攻克昌黎、北戴河。

熱河獨立4、6、8師,攻克沙後所、綏中。

4縱、9縱從台安、北鎮出發,插向錦州和義縣之間,包圍義縣。3縱和2縱5師由西安乘火車南下,接替4縱、9縱包圍義縣。

4縱急轉南下,攻克興城。

7縱攻占高橋、西海口和塔山,切斷錦西與錦州聯系。

8縱、9縱主力,占領錦州外圍要點白老虎屯、帽兒山和紫荊山。

至此:北寧路錦州至唐山段被切斷,各點之敵一概被分割。

9月13日至16日,1縱、2縱、5縱、6縱、10縱和炮縱主力,分別由九台、平崗、清源、伊通、開原、四平等地,進至錦州以北和新民以西地區。

10月1日,3縱、2縱5師和炮縱主力,攻占義縣。

大軍逼近錦州城垣。

突然性是戰略的本質

翟文清老人,這時已是指導員了:從西安上火車前動員,沒說到哪兒去?“練兵好,打長春”,滿腦子都是“長春”,還用問?悶罐咣當一夜,下車動員步行,方向“西南”。大家懵頭懵腦的,說這是甚麽地方呀?一問,說是到了阜新。

大家說,不是打長春嗎?怎麽跑這來了?戰士們問我,我哪知道呀。

有人還以為我是保密呢。

黃達宣老人,當時是副連長。

部隊往南一扭頭,大家心裏就有數了。走了10多天(除3縱、2縱和5師和炮縱車運外,所有南下部隊都是徒步行軍)。白天睡,晚上走,每晚80裏左右,說是到北寧線上打仗,北寧線那麽長,也不說是到甚麽地方。過大淩河不久,腳下就絆上敵人屍體了。是8縱在前面打的。

劉學友老人,當時是師組織幹事:帶的糧食,不到一星期就吃光了。過兵,要打仗,老百姓都跑了,甚麽吃的也沒有。過大淩河前,在禿老婆店弄到些喂牲口的黑豆,炒了“喀嘣喀嘣”吃個肚兒圓。過河涼水一激,可糟了,全拉稀了,一直拉到錦州。槍一響就不拉丁,比“痢特靈”還靈。

王繼武老人,離休前是黑龍江省軍區獨立2師6團副團長,當時是9縱27師作戰科參謀。

南下前往在溝幫子,練半個月夜行軍,每晚幾十裏,過大淩河再回來,全副武裝,每人40斤左右。體質差的,心眼多點,就悄悄輕裝,把一些不關緊要的東西塞在老鄉櫃子底下。結果,9月12日晚上,過了河再沒回來。

原副總參謀長閻仲川老人,當年是“東總”作戰科參謀。

戰鬥打響前,南下部隊電台一律保持靜默。各縱和師都在原駐地留下部電台,繼續按部就班地收發報。各部隊南下,都是“東總”派人通知的。我去西安通知的3縱,鐵路局準備好車輛,同時出發和目的地,都不知道。有的師出發了,縱隊還不知道。南下部隊夜行曉宿,北邊圍困長春部隊也在緊張動作。白天向長春進逼,晚上再悄悄撤回來,造成一種打長春的聲勢,迷惑敵人。多保密一天,就爭取一天主動。

幾位當年的縱隊司令員和政委說,開始南下時,連他們也不知道要到甚麽地方去。

遼沈戰役這樣大的行動,戰役開始前竟未開會布置一下,連縱隊司令員都蒙在豉裏,這在今天是難以想象的。

很多老人都談到當時有首歌唱得挺響,叫《林總命令往下傳》。說那時林彪的威信不是唱出來的,是勝仗連勝仗打出來的。崇拜得很覺得怎麽都行,反正服從命令聽指揮就能打勝仗。

利德爾·哈特說:“突然性是戰略的本質。”

大軍南下,國民黨也不是沒有察覺。飛機偵察和各地情報部門,都向“剿總”報告了共軍動向。“剿總”偵聽機構卻振振有詞:共軍電台都在原地未動,你們為甚麽不相信科學?

“科學”也好,事實也好,從沈陽“剿總”到錦州指揮所,大難臨頭了,還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麻木和昏亂之中。不然,範漢傑夫妻感情再好,大戰行將爆發之際,也不會把夫人接來經受戰火洗禮。弄得民族英雄林則徐的這位孫女,比23年後葉群在山海關倉徨出逃還狼狽萬分。

“白老虎連”

大豆搖鈴歡歌,玉米咧嘴傻笑,高梁和稻穗沉甸甸地搖頭晃腦,乾枯的葉子在風中嘩嘩抖響。有的一片片割倒了,裸露著大地黑色的肌膚。有的割得一旮旯一塊的,有的只在田頭割了幾刀。山包一個個割得溝溝道道、坑坑窪窪的,像被理發師惡作劇地胡亂推了幾推子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