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戰爭 1592(下) 第六章 欺騙的開始(第3/4頁)

5 朝鮮送一位王子到日本當人質

6 日本釋放兩位王子與陪臣

7 朝鮮發誓永遠不背叛日本

玄蘇眼前一黑,差點沒暈倒。這已經不是和談了,這是要逼著大明簽城下之盟。這個要求一遞過去,肯定炸鍋,根本就是一封宣戰書。

“這全都怪黑田那個家夥啊。”玄蘇恨恨地罵道。

原來當初宇喜多秀家給秀吉寫信請求撤軍時,生怕秀吉因此而生氣,用了黑田長政的主意,把實際情況描繪為“日軍大勝,明軍乞和”,這才換來秀吉的撤退首肯。

秀吉本來是個聰明人,可他的年紀不小了,腦子已經糊塗。他每天呆在名護屋裏,對戰況的把握完全來自於前線將領的書信,而那些將領深諳秀吉心理,一貫諱敗揚勝,給遠在日本的秀吉勾勒出一幅無比璀璨的前景圖像。

所以在秀吉老爺心目中,一直認為謝用梓、徐一貫這兩位明使來日本不是談判的,而是乞降的。在五月二十二日接見明使的時候,太閣老爺雖然熱情洋溢,但一切規制舉動,都是對待降臣的做派。

現在又有晉州大捷的消息傳來,在秀吉的錯覺中,明、朝聯軍應該已經攝於天威,聞風喪膽,渾身顫抖著乞求寬恕才是。他提出的這七點要求,可謂是合理合法,一點都不苛刻,充分顯示了一位勝利者博大的胸襟與寬容。

要說類似的事,以前也有過先例。壬辰戰爭開戰之前,宗義智曾經把朝鮮使臣以“祝賀”的名義誆來日本,騙秀吉說是朝鮮來獻降表,結果秀吉對朝鮮使臣表現得非常趾高氣揚,氣得使團直接回國,差點斷送了日本的侵朝大計。

這種極其短視的小伎倆,只要稍加對質便會被揭穿,不知為何,日本人卻對這個手法樂此不疲。回想起在二戰末期,日軍窮途末路之際還在大吹大擂,從上到下都做著美夢,不得不感嘆,民族性這東西,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秀七條”提出以後,玄蘇一腦門子官司,他不敢提醒秀吉您產生了錯覺,也不敢把這七條直接扔到明使臉上,左右權衡了半天,他只能硬著頭皮跟明使坦白說了。

謝、徐兩個人一聽秀吉的這七點要求,臉都白了。如果這七條他們點頭答應,回到大明不再是殺頭的罪過,而是要被千刀萬剮了。

沒等他們翻臉,玄蘇趕緊又含含糊糊地補充了一句,說這七點不是最後通牒,有什麽條件咱們可以慢慢磨合嘛。謝、徐二人一聽,面面相覷,表示茲事體大,這事兒不是我們能定奪的,還是回去稟告上峰,再給你們答復吧。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也沒什麽好談的了。名護屋談判就此告一段落。

送走了明使,玄蘇告訴秀吉,明使已經答應了您的七條意見,現在要帶回北京去蓋章確認。秀吉聽了大為歡喜,樂呵呵地到處寫信炫耀,這從一個側面表明,他的自大症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對常識的判斷力。

在謝用梓、徐一貫返回朝鮮之前,已經把談判結果和“秀七條”說給等候多時的沈惟敬聽。沈惟敬一聽,登時傻了。

日本人在晉州的舉動本來已讓明、朝都對和議產生極大的疑惑,現在秀吉又提出這麽一堆不靠譜兒的要求,一旦公布出去,鐵定開戰,到時候他這個遊擊將軍的人生,也就走到了盡頭——他跟和議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必須讓議和成立,無論用什麽手段。

沈惟敬寫信嚇唬謝、徐兩位,說日本人提的條件太苛刻了,這麽帶回去說給宋經略聽,肯定會惹下大禍。謝、徐趕緊問他該怎麽辦,沈惟敬是個老騙子,一屁三個謊,告訴他們回去什麽也別說,只說日本人如何如何恭順如何如何畏懼天朝,剩下的事交給他來張羅。

這時候,日本派往北京的使者抵達了釜山。

這位使者叫做內藤如安,出身丹波內藤家,是小西行長的心腹之臣。因為他曾授贈“小西”苗字,官拜飛騨守,所以在明史與朝鮮史料裏,被不熟悉日本風俗的史官當成了兩個人,一個叫小西飛,一個叫禪守藤。

內藤如安跟沈惟敬也是老相識了,當初還跟著沈惟敬在順安謁見過李如松。兩個人這次在釜山一見面,彼此都先苦笑了好久。

內藤如安這一次被秀吉委派去北京,身負著兩件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讓萬歷把朝鮮割讓四道的文書簽了;再把明室公主迎回來。

秀吉不知道實情,小西行長和內藤如安怎麽會不知道,這鐵定是個有去無回的差事。

沈惟敬和小西行長最後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可謂石破天驚。說白了就一個字:

瞞!

瞞著秀吉,瞞著大明,兩頭都糊弄著。

這可真是個大手筆,但也是個極其愚蠢的做法。可那個時候沈惟敬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