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夜風颯颯

何百萬從遠處走來,何三姐兒收起機匣,“距離固然是天機術的一項弱點,但是稍縱即逝,你必須搶先出手,才有勝算。”

“明白。”

何三姐兒還要再說,何百萬已經到了,“胡公子,恐怕你得走了。”

“好。就我一個人?”胡桂揚有些驚訝,掃了一眼何三姐兒。

“袁茂派人來了,說是只能帶走你一個人。放心,他們姐弟二人留在這裏,會很安全。”

胡桂揚無話可說,點點頭,又看何三姐兒一眼,然後向何五瘋子笑道:“行了,你可以獨占一間屋子,我也不用聽你說夢話了。”

何五瘋子一捂嘴,“我又說夢話了?”

何百萬帶路,胡桂揚隨後,兩人快步走向花園出口,何三姐兒目送,沒再說一句話。

何百萬很快回來,向女兒解釋道:“真的只能帶走他一個人,袁茂那邊肯定聯系上汪直了,胡公子此去雖然冒險,未必就是死路一條。”

“反正你清楚得很,沒有他,我不會幫你對付聞氏。”何三姐兒冷淡地說。

何百萬笑得有些僵硬,“當然,不過有些事情是我不能控制的……好吧,我再想辦法,不管怎樣,先保住胡公子的一條命再說。”

何百萬又一次離開。

何五瘋子望著父親的背影,納悶地問:“三姐,你欠胡桂揚錢嗎?我替你還,多少都能還。”

何三姐兒微微一笑,“我欠的是人情,再多的金銀也還不了。五弟,你若是真為姐姐著想,今後就好好保護胡公子,幫我還這份人情。”

“等他回來的吧,這小子的命不好,到哪都會遇到倒黴事,這回沒準是最後一次了。”

何三姐兒的笑容也有點僵硬。

胡桂揚換上一身官兵的衣甲,獨自站在一間寬敞的客廳裏,有些尷尬,還有幾分好笑,好在等得不久,一小隊官兵直接走進來,到處看了看,轉身就走,帶頭軍官扭頭道:“還等什麽?這裏沒問題,回去復命吧。”

胡桂揚急忙跟上,隊尾的三名士兵放慢腳步,將他讓到中間。

外面還有更多官兵,很快匯集在一起,大概五六十人,客氣地向管事者告辭,軍紀嚴明,沒有任何人敢於亂走、亂動、亂看。

官兵由角門出宅,順著小巷匆匆行走,有人小聲道:“相爺府好大氣派,踩著他家一根草好像都要命似的。”

“嘿,你若踩著了,還真……”

“閉嘴。”前面有人厲聲道。

胡桂揚扭頭看了一眼,原來自己竟然在大學士商輅家中過了一夜,商輅位居首輔,雖無相職,普通人卻都當他是宰相,將他的宅院稱為“相爺府”。

官兵還在東城繼續搜索,夾帶胡桂揚的這支小隊卻一路曲折向北,路上除了來來往往的官兵,幾乎看不到行人。

走出幾條街之後,胡桂揚開始覺得眼熟,猛然想起,這是前往東廠的方向,心中不由得一驚,握了握腰間的刀,又摸了摸衣袖裏的煙雨盒,它還能再用兩次。

還好,官兵沒有拐向東廠胡同,而是繼續北上,直接來到中城兵馬司,在這裏,軍官前往大堂回話,很快回來,只帶胡桂揚一人出門,沒走多遠,由小門進入一間極寬闊的場院。

“你在這兒看守草場,不準亂走,明白嗎?”軍官語氣很是嚴厲,指著旁邊一間孤零零的小屋,“這裏就是你的住處。”

不等胡桂揚開口,軍官已經轉身走了。

草場很大,遠處還有更多房間,胡桂揚知道這不是遊玩,於是乖乖地進入小屋,站了一會,重重地嘆了口氣。

屋子又小又矮,伸手就到摸著房梁,有一扇小窗,幾乎不透光,屋子裏黑得像是山洞,腳下的屋地沒經任何修飾,坑坑窪窪,有些地方似乎還積著水,窗下一鋪土炕,上面鋪些幹草,還有一卷被褥。

“真應該讓何五瘋子跟來。”胡桂揚小聲道,“好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更破的屋子。”

胡桂揚解下刀和沉重的甲片,就炕而坐,忽然看到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只葫蘆,急忙起身拿下來,晃了晃,拔出蓋子,湊近鼻子聞了一下,臉上立刻綻露笑容——裏面有酒。

猛地灌了一口,胡桂揚緊鎖眉頭,“這是酒還是尿?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等了一會,胡桂揚又灌一口,這回慢慢下咽,終於咂摸出幾分酒味來。

沒有菜,胡桂揚幹喝了小半葫蘆劣酒,沒想到那酒後勁挺大,沒多久他就覺得頭昏腦漲,顧不得土炕幹凈與否,倒在上面想小憩一會,結果一閉眼就睡著了。

“喝酒誤事……”胡桂揚還記得何百萬的提醒。

他是被餓醒的,舔舔嘴唇,覺得身邊的幹草似乎都有點令人垂涎。

“早餐真應該多吃一點。”胡桂揚抓起葫蘆,裏面已經空了,推門走到屋外,漆黑一片,整座草場風聲颯颯,不見人影,更不知到哪裏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