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雙劍(第2/2頁)

各家店鋪門前的燈籠還亮著,但是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

“朱鎮撫說的會是實話嗎?”袁茂疑惑地問。

“妖書就是妖書,所言荒誕不經,也就南司當真。”樊大堅說。

“先找地方住下吧,明天一早回京。”胡桂揚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客店。

“不如就住這家,不用走了。”樊大堅提建議。

胡桂揚卻不接受,大步走向另一家。

客房很小,夥計送客進來就走了,對錦衣衛打扮的人,他們既不得罪,也不巴結,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咱們三個人住一間?”樊大堅驚訝地打量了幾眼,“我知道你窮,可是南司和西廠不是都提供經費嗎?”

“不是三個人,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另外兩人去監視朱恒。”胡桂揚說。

“哦,也對,朱恒明顯是在等人,他一個卸任的鎮撫,又跑到張家灣來,所等之人必有蹊蹺……誰去監視?”樊大堅看著正走向床鋪的胡桂揚。

胡桂揚打個哈欠,“你倆前半夜,我後半夜,三更時回來一個人叫醒我。”

“我這一身道袍……”

袁茂拽著樊大堅往外走,“早讓你換掉,你偏不同意,走吧。”

到了外面,樊大堅抱怨道:“朱恒等的人很快就到,根本用不著監視下半夜。”

袁茂冷冷地說:“那又怎樣?咱們三人當中由誰管事?”

樊大堅小聲道:“我又沒說不去。唉,想當初,我在靈濟宮何等威風,說是前呼後擁也不為過,手握生殺予奪之權,一句話,就能讓幾十名道士送死……”

客房裏,胡桂揚吹滅油燈,脫下靴子,上床合衣而臥,還沒仔細想想朱恒說過的話,已經睡著了。

他一直希望能做個完整的夢,回憶起全部往事,可是做不到,要麽不做夢,或者做無關的夢,要麽還是相同的一段場景:他站在祭神峰上,聽到身後人不停地說“堅持住”……

胡桂揚一下子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袁茂,“這麽快?”

“已經三更了。”袁茂小聲說。

“哦。”胡桂揚覺得自己剛剛入睡,“朱恒見過客人了?”

“沒有,他要自殺。”

胡桂揚一下子清醒,光腳站起,“什麽?”

“朱恒剛剛離開客店,什麽也沒帶,獨自前往河邊,看樣子是要跳河。”

胡桂揚幾下穿上靴子,邊走邊問:“你怎麽知道他有死意?”

“我進屋偷看了一眼他留下的信,那是封遺書,將家產都分配了。”

兩人悄悄出店,沿街小步快跑,剛出街道,就聽前面有人喊道:“等會再跳……”

樊大堅站在路邊的草叢中揮舞雙臂,大叫大嚷。

兩人加快腳步,胡桂揚先到一步,向下看去,只見朱恒已經走進河中,轉身怒道:“又是你們,誰讓你們多管閑事?”

樊大堅勸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也有家有業、有妻有子,不過是丟官而已,幹嘛要死呢?要死也別死在這裏啊,起碼先回老家,要不然你的家人還得求人打撈屍體,千辛萬苦帶回江南,船家還未必願意,就只能多花銀子。你有多少積蓄?夠不夠運屍啊?”

朱恒一愣,他安排好了後事,卻沒有想到運屍回鄉這一節,“我、我若活著,家人更受連累……”

“怎麽會?瞧,胡校尉來了,他可不簡單,人在南司,卻不受南司管束,直接聽西廠汪直的命令,暗中給皇帝辦事,你說厲不厲害?你有冤屈,對他說就行,他能替你做主。”

胡桂揚聽得有點臉紅。

河中的朱恒道:“冤屈?我沒有冤屈,我……”

朱恒轉身又向河水深處走去。

樊大堅沒辦法了,看向胡桂揚。

“黃賜不派人來,是有原因的。”胡桂揚大聲道。

朱恒又轉回身,“你、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全都知道。”胡桂揚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只能想到什麽說什麽,據傳聞,朱恒是司禮太監黃賜的心腹,他等的人十有八九與此有關,“那邊出手了,正要卷土重來,新的妖狐、新的殺戮即將開始,你就算投河也躲不開,罪名還是會落在你的家人頭上,不如上岸,還有機會將功贖罪……”

樊大堅和袁茂聽得目瞪口呆,河裏的朱恒更是驚訝得無以復加,終於,他向河岸走來,腳踩實地之後,說:“我將神仙引薦給黃太監,但我真不知道神仙居然……”

胡桂揚點頭,“我明白,這不是你的錯,如今之計,必須先找到‘神仙’,阻止他再行陰謀。”

朱恒突然變得狂躁,“不可能,凡人怎可與神仙爭鬥?大明江山是神仙給的,如今神仙又要收回去,誰也阻止不了……”

朱恒轉身一躍,還是跳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