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2/3頁)

宣孟營窺出的可乘之機,在擔任給鐘離秀送飯差事的小廝身上。那小廝年紀不到二十,是個老實木訥的後生。宣孟營很不忍心在他身上做手腳,然而事出無奈,也只好陰損一回了。

這一日傍晚,那小廝像往常一樣,提著食簞正沿著土路走向囚室,忽覺腳下一陣刺痛。小廝彎腰一看,竟是踩上了一塊銳利的碎鐵,碎鐵上的一個尖角洞穿鞋底,深深地紮進了他的腳板。那小廝疼得汗如滾豆,當時就一屁股跌倒在地。

這時宣孟營“碰巧”與一個弟兄路過此地,他見狀連忙上前將小廝扶住,看了看他的傷處,說這頑鐵入腳太深,不可隨意處置,讓身邊那弟兄背著小廝趕快去找郎中,他自己則提了食簞,替那小廝去給鐘離秀送飯。那小廝不知罪魁禍首就是宣孟營,一面疼得齜牙咧嘴,一面還一個勁地謝稱“有勞大哥”。

看守囚室的士兵見換了送飯者,有點奇怪,但聽了宣孟營的解釋後倒也並未生疑。於是宣孟營便名正言順地進入了囚室。

既然只是個送飯的差事,宣孟營在囚室裏沒有理由耽擱太久。所以當他待身後厚重的房門被看守砰地關上之後,便快步走到鐘離秀身邊,急切地低喚了一聲“秀姐”。

此刻鐘離秀正坐在床板上望著屋頂出神,聽得送飯人進了囚室,並未在意。通常那送飯的小廝也不多話,只是待在一邊,等她吃過之後將碗筷收走便是。這時鐘離秀聞聽送飯人進門便喚她,轉眸一瞅,才發覺來者不是往常那個小廝。而且,這個人似曾相識。

她有點迷惑地掃了宣孟營一眼,正要開口問話,宣孟營忙做了個讓她低聲的手勢,緊接著便低語:“我叫宣孟營,年初與數名禁軍弟兄被金軍圍困於城郊,曾蒙秀姐率部搭救,秀姐還記得嗎?”

鐘離秀看著宣孟營,往事在大腦中飛快地掠過:“記得。”

“好,來,你吃飯。時間有限,邊吃邊聽我說。”宣孟營一面從食簞裏取出飯菜,一面繼續低語。他用盡量簡潔的語言,向鐘離秀表明了如下意思。一,鐘離秀對他有救命之恩,現在遭遇於此,他出手相救義不容辭。二,老佛崖名義上是姚三保的山頭,實則已被曾邦才控制。曾邦才在山上大量發展了一個叫天正會的幫會的會員,野心很大,估計綁架鐘離秀與他們的陰謀叛亂活動有關,用心相當險惡。三,老佛崖地形復雜戒備森嚴很難偷渡,欲得成功脫身,必須計劃周密。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尋找出路,請鐘離秀沉住氣耐心等待,同時盡量恢復好體力。四,蔣宗堯奉命去押運一批軍需物資,現已離開山寨,估計至少十五六日後才能回山。鐘離秀是蔣宗堯蓄意占有之人,其他人不敢隨便動她,因此在這段時間裏,她的人身安全應無問題。他要力爭搶在蔣宗堯回山之前,落實營救方案,並且付諸實施。

宣孟營突如其來的出現及其舉動,讓鐘離秀一時有點發蒙,但她很快便回過味來,意識到了正在發生什麽事。因此,她一面認真聆聽宣孟營的低語,一面很配合地端碗進餐,同時在大腦裏,對宣孟營的話迅速地做著分析判斷。

待到宣孟營說完,她的分析判斷亦基本上同步完成。根據直覺她感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行為是真誠的。這不可能是個圈套,因為對方對她弄這種圈套根本無甚意義。確認了這一點,她的心一陣猛跳,一股暖流瞬時浸透了她的肺腑。但是她也聽出,宣孟營雖是有心相救,終究力量有限,能否突破險阻,並非成竹在胸。所以她並未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幸運沖昏頭腦,而是隨之思索起了此機應當如何運用。

“秀姐,我的話你聽清沒有?”宣孟營見鐘離秀沒有反應,不禁有些著急,“你是信不過我嗎?”

“不,孟營兄弟,我完全信得過你。”正在沉吟的鐘離秀忙歉然地擡頭回答,“大恩不言謝,你的這份情義,我鐘離秀永生難忘。我是在想,這事要做,就得盡量做妥,免得事與願違,反倒把你也搭上。咱們長話短說,你掂量掂量,搶在姓蔣的回山之前劫牢,你成功的把握有幾成?”

“這個我說不好,”宣孟營稍頓了一下,“實話實說,這種事誰也難保萬無一失,我只能盡力而為,冒險一搏。”

“這我明白。但既是動手劫牢把握不大,我的想法是這樣,你看如何——”鐘離秀的想法是劫牢之策可以籌劃,但若無有利時機,不可貿然行動。要緊的是,須設法盡快將事情真相告知王子善。此事一旦被王子善知悉,王子善必定會親自出面向老佛崖要人。而綁架者欲利用此事達到的陰險目的,亦將因之一並告吹。此前鐘離秀一直苦於無法將消息傳出,所以此刻欣得宣孟營相助,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先把這件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