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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張某想了想說,本來有些話可以緩談,既然袁兄是痛快人,現在就說開也好。如果他袁保通願意合作,莫說這點資助,將來還有大富貴在等著他。

“哦?有意思。”宗澤聚精會神地聽到這裏,不禁輕聲一笑,“口氣不小。那大富貴從何而來?”

“他說他希望我多聯絡些弟兄,與他們一起,共同做一番大事。那大富貴,就在這大事中。”

“大事?什麽大事?”

“那話他沒直說,可意思很明白。他說如今天下大亂,朝廷已名存實亡,正是英雄輩出之時。像我這樣的人,就應當抓住機遇做番事業,否則何來出頭之日。總之一句話,就是要策動我聚眾謀反。”袁保通自嘲地搖了搖頭,“老實說,他真是嚇了我一跳。他們大概是看中了我遇事敢出頭,不怕硬碰硬。其實完全是看錯了人。我是愛打抱不平,但那跟謀反是兩回事。謀反?我一沒那個心,二沒那個膽,三也沒那個能耐。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我不敢托他人轉報。今天我來這裏,也是繞了個很大的圈子。”

“你做得對。他們也是眼線四布,不得不防。”宗澤贊許了一句,接著問,“除了讓你廣泛聯絡弟兄,他還讓你做什麽?”

“別的沒多說。他只說若有事需我配合,他們會隨時通知我。”

“他說的這個他們,指的是什麽人?”

“他只說是個替天行道的團體,沒告訴我名稱。”

“嗯。”宗澤沉吟了一下,“你是如何表示的?”

“說實話,當時我很緊張,拿不準該如何回答,只好說得容我好生想想。”

“好,這樣回答就很好。那個張某與你約定今後的聯系方法了嗎?”

“沒有。他肯定會再來找我,但我找他找不到。”

“你不必試圖找他,就等著他來找你。”宗澤指示,“只要他再露面,我自有辦法咬住他。他再給你送錢送糧,你照單收下便是,不要白不要。甚至,你還可以向他們多提些條件。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明白。”袁保通會意地點了一下頭,“承蒙宗大人看得起小民,我一定把這出戲唱好。只是有一件事,還請大人關照。”

“是不是家人的安全?”

“正是。我懷疑家父的那場車禍,就是他們使的手段。”

“嗯,此事我來解決。還有什麽困難,盡管說。”

“沒有了。”袁保通爽快地一笑,“他們孝敬我的那些東西,足夠我用三個月了。”

兩人交談完畢,袁保通先自離去。

宗澤望著袁保通的背影,心裏頗有感觸。一般來說,像袁保通這個階層的人,對官府的怨氣往往很大,官府也往往將他們視為刁民,二者似乎很難做到同心同德。其實,刁民乎,順民乎,與官府的作為有很大關系。如蒙官府善待,百姓不會不願靠攏官府,因為在百姓眼裏,官府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統制者。袁保通並非趨炎附勢之徒,卻能很順當地被發展為官府的耳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由此宗澤體會,官府要想取得百姓的支持,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關鍵在於一句話,就看你是不是真正對得起他。

袁保通提供的這個情報,可謂既在宗澤的意料之中,又出乎宗澤的意料之外。說它在意料之中,是因為宗澤料到敵對分子面對自己的反擊,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他不顧種種非議,再度采取非常措施,用意之一也正是要敲山震虎,逼迫對手加緊活動,從而加速暴露過程。現在看來,這個目的是達到了。

說它出乎意料,是因為宗澤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湊巧,有人暗中鼓動叛亂,卻恰恰鼓動到了自己的眼線身上。作為一個指揮員,最擔心的不是敵情嚴重,而是敵情不明。雖然此前宗澤已對隱形對手的存在做出了判斷,但那畢竟還只是判斷。如今,這個判斷得到了證實,而且同時還獲得了某些線索,這就不一樣了。得此意外收獲,宗澤非常高興。

另外據步達昌稟報,偵查假幣來源之事進展也較順利,預計在近日可以收網。倘此案與叛亂者有關,也是一條可深挖下去的線索。再綜合其他方面的調查進展,宗澤樂觀地估計,查清逆流源頭,徹底清楚隱患的時刻,應已不會太遠。

出了茶樓,甘雲見宗澤心情不錯,建議就此沿河一遊,宗澤欣然同意。於是兩人便拉馬先至一家河邊小館,品嘗了燥子魚絲、魚桐皮面等漁家小吃,而後信馬由韁,順河堤徐行,飽覽了碧波遠注舟蕩雲翔的汴水風光,還購買了一簍活蹦亂跳的金色鯉魚,要拿回去給大家嘗鮮。其間,宗澤將安排專人暗中保護袁保通眷屬的任務,向甘雲做了交代。

下午申時許,兩人盡興而歸。在策馬返回衙門的途中,宗澤又想到一個問題。居然有人膽敢在京畿地區策動叛亂,這與朝廷流離在外遲遲不歸有很大關系。汴京作為一國之都,不宜長期只設留守。宗澤知道在執政大臣中,對朝廷的去向主張是不一的,因此他覺得有必要再度上書陳述利害,堅請趙構早日回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