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第2/3頁)

待到那隊人馬再走近些,宣孟營就完全看清了,那個似犯人一般垂頭喪氣地跟在曾邦才馬後的人,正是剛被自己打發下山不久的祝興祖。

看清了這個情景,就似一個驚雷貼著頭皮突然炸開,震得宣孟營的腦袋嗡嗡作響。

在祝興祖的出山途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個意外之變,一時間唬得宣孟營毛骨悚然。但宣孟營畢竟是個經過血火錘煉的人,他雖不能做到處變不驚,但還不至於被嚇得手足無措。他很快便強制著自己沉著下來,一面若無其事地繼續監工,一面在大腦中對眼下的狀況進行了緊急分析。

眼下的狀況是糟透了。白白等了二十來天,沒有等來臨風寨的營救行動,卻是耗回了對鐘離秀垂涎三尺的蔣宗堯。蔣宗堯這個大淫棍,歇足精神後,必定要在鐘離秀身上泄欲,而鐘離秀絕對是寧死不肯受辱的。事到其間,慘劇難免。

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的事,這裏面多少還有點手腳可做。事實上,因見蔣宗堯的歸期已近,這幾天宣孟營已想出了幾個拖延蔣宗堯對鐘離秀下手的辦法。然而祝興祖的突然被捕,卻使得那些辦法基本無用了。這個意外變故,才真正是糟糕透頂。

誠然,現在還不能肯定,祝興祖的被捕就是由於密信事發。但理智卻嚴厲地告誡宣孟營,此刻絕不能心存一絲僥幸,必須從最壞的假設出發,果斷地采取應變措施。否則,不僅鐘離秀性命不保,連他自身也將是死路一條。宣孟營知道,現在自己的命運,已是與鐘離秀緊緊地綁在一起,想撒手也撒不開了。現在他的出路,只能是破釜沉舟奮力一搏。

奮力一搏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劫牢。

以宣孟營的心情,恨不得即刻就行動。但是在光天化日下劫牢,分明就是去送死。要劫牢只能是在夜間。而就是到了夜間,也不是說劫便能劫的。老佛崖戒備森嚴,沒有充分地準備,劫了也是白劫,根本沖不出去。毫無把握的蠻幹沒有意義,所以這劫牢的時間,宣孟營尋思,最快也只能定在次日之夜。而在今夜,他須先將準備工作做好。

欲在一夜之內,而且是在不為人知的前提下,悄悄地做好逃生準備,時間顯然不夠用。好在宣孟營為防萬一,在等待王子善與老佛崖交涉的同時,已是暗暗地做了一些準備。

在這些日子裏,他以勘察營建工程所需的木料石方為借口,遍察山寨地形,窺出了唯有後山的一個懸崖處,是個可資利用的警戒盲點。其後,他搞清了從囚室到後山懸崖的最佳逃跑路徑,並且備下了供逃生使用的繩索。但因恐被人察覺,沒到最後關頭,他不敢將繩索提前安置到位。沿途阻滯追兵的陷阱路障,他也沒敢提前預置。沒有這些設施的幫助,他很難帶著鐘離秀擺脫追兵突出險境。為保行動成功,今天夜裏,他必須先將這些事情準備就緒。

這裏面就有一個問題,他還能不能擁有這一天一夜的時間。也就是說,曾邦才會不會在他行動之前,便將事情查到了他的頭上。這就取決於祝興祖的骨頭夠不夠硬了。

對於祝興祖這個人,宣孟營心裏還是比較有數的。這個人確實有不少毛病,但在江湖義氣方面卻不含糊,事到臨頭絕對能為哥們兒弟兄兩肋插刀。正是基於他的這種品性,宣孟營才把傳遞密信的差事交給了他。從眼下的情形看,可以斷定,祝興祖並未吐露機密,否則,曾邦才焉能讓他宣孟營還在這裏安然無恙地監什麽工。

曾邦才欲撬開祝興祖的嘴不會很順當,宣孟營料想。那麽,一時半會兒自己應當還不至於大禍臨頭。但祝興祖能堅持多久,他的江湖義氣最終能不能頂住曾邦才的酷刑,這卻不敢樂觀。所以宣孟營想,對此應做兩手準備。那麽怎麽辦?他想也只有在萬不得已時,先出其不意地拿下蔣宗堯。

急切間能想到的,也就這麽多了。現在是寸時寸金,說動就得動。行動的第一步,就是找幫手。

此前,為了保密,也為了不連累弟兄們,除了祝興祖,宣孟營沒有動用過別人,就連承擔傳信任務的祝興祖,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現在到了這個時刻,只靠他宣孟營單槍匹馬當然是力所不及。而要找人參與其事,便不能不將其緣由以實相告,這也是要冒一定的風險。不過宣孟營相信,憑著在戰場上建立的血肉情義以及素日裏同甘共苦的莫逆之交,甘願與他生死與共的熱血弟兄還是有的。

果然,當天收了工,四個被秘密召集在一起的弟兄聽宣孟營亮出底牌後,皆慨然表示,此乃大義之舉也。曾邦才那廝在山寨中培植親信、排斥異己、結黨營私、飛揚跋扈,我等敢怒而不敢言久矣,早有棄暗投明之意。今日既蒙大哥以命相托,我等弟兄絕無二話。這四個弟兄都是靖康之變時與宣孟營一起浴血殺出金軍重圍的舊部,他們的品行為人,宣孟營是信得過的。弟兄們的這種果敢態度使宣孟營非常感動,也令他極大地增強了事在必成的信念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