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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長期患病,胃口不佳,卻唯獨對這種菜肴百食不厭,因之便與施記素菜館簽了個訂菜合同,讓他們每逢單日晚餐,選送一款上門。夏永濟所考慮的傳信人選,就是那個送菜小廝。那小廝去送菜,必然會接觸到沈氏的使女,讓他悄悄傳信,最是方便不過。

夏永濟設計的口信很簡短,只有這麽一句:“你要的半夏黃連已到,請至東二條甜水巷永濟堂草藥鋪去取。”他料想以蓮兒之穎慧,應能參透話中玄機。只要這話傳到,與蓮兒的相見即指日可待矣。

夏永濟對那小廝提出的要求是兩條,一條是必須將上述言語一字不差地傳給“晚煙”本人;另一條是這事不得讓其他任何人得知。他為此開出的酬金是銅錢三千文,付酬方式是先預付一千文,余者待事成後付清。

三千文錢,幾乎可以抵得上那小廝辛苦大半年的收入了。那小廝見一個陌生人欲出如此重金雇他去傳一句話,自知內中大有隱情。不過因這事並不難做,這筆錢不掙白不掙,而隱情不隱情與他也無幹系,便很爽快地接了這活。這一類常年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小廝,都懂道上規矩,不該問的絕不會多問,不該說的也絕不會去亂說,在這一點上,夏永濟不用擔心。

這事本來確實不難辦,但竟未辦成。其原因就是伺候沈氏的使女換了人。

說起來那送菜小廝也算不辱使命。在沒有見到“晚煙”的情況下,他不僅牢記夏永濟的囑咐,未曾率爾托人轉述口信,還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了“晚煙”因嚴重觸犯家法,已被嚴密囚禁的消息。只是到底是觸犯了什麽家法,沒有搞清,因為連那沈氏以及新換的使女,也都不知所以。

所幸信雖沒送到,事並沒辦砸。夏永濟對那小廝的盡力而為還是很滿意的,遂仍按事先允諾,支付了全部酬金。當然這也是為了讓其緘口。

下一步當如何措置?找人傳信這一招顯然是不行了。根據送菜小廝所提供的消息,莫說是口信難以傳到,就算能夠傳到,亦是無濟於事。而且,既然蓮兒是寸步難行,現在就連再作蹲守也失去了意義。或許過些時日情況會有變化,但那要等待多久,卻是難以確定。

再說,一個使女犯了過錯,遭受東家的打罵罰役都屬正常,卻為何竟被置若囚徒,不許旁人與之接觸?夏永濟本來就覺得這邯宅蒙著一層神秘面紗,這時便越發感到其中大有蹊蹺。這個蹊蹺顯然與他的女兒蓮兒關聯很大,不可不予盡快搞清。

正是基於這一心情,夏永濟終於打定了親入邯宅探秘的主意。

進宅的辦法,還是只有夜間潛入和白日混入那兩種。采用哪一種?夏永濟想采用的方式,是兩者並用。先用白日混入的辦法探清這座宅院的結構布局,然後再於夜間潛入去找蓮兒。否則盲目地瞎摸亂撞,很可能被人甕中捉鱉。當然混入邯宅探路也有很大危險,但更為妥當的辦法沒有,只能到時候見機行事了。或許,越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邯宅裏的人倒是越會疏忽大意,夏永濟暗忖。

夏永濟偽裝成一個沿街叫賣引火煤餅的販夫,混進了邯宅。所謂引火煤餅,系用煤末摻加鋸末和若幹輔料制成,可代替木柴作點燃灶炭之用。質量良好的煤餅,既似木柴般易燃,又無柴禾濃煙,在普遍使用煤炭為炊的汴京,是一種很受歡迎的燃灶物。

夏永濟挑來的那一擔煤餅,質地精細色澤純正,一看就是上等貨色,只是要價偏高。但那邯宅購物,只要是貨色確實好,是不在意價錢的,這個特點已被夏永濟探明並巧妙地加以了利用。所以混入邯宅這事,起初還真是顯得相當順利。

夏永濟的煤餅被邯宅一個負責采買的家仆看上後,那個家仆即讓他挑著擔子跟隨其後進了宅,一路上也沒碰上閑雜人等。直至將煤餅挑到後院灶間卸下,由那個家仆去賬房取了貨款與他交割清楚,一切現象都很正常。

夏永濟暗自慶幸這個兆頭不錯,看來這邯宅也未必似想象得那樣玄機四伏。按照既定計劃,下一步是應借口如廁,乘人不備溜開,逐次探明宅院的建築格局和進退通道。若能將囚禁蓮兒之所順手搞清,那是最好不過。如果在走動之間被人撞見,便推說是走錯了路。他估摸著,只要動作麻利,完成全部過程不會超過一袋煙的工夫。

當時他也確是有個小手要解,於是,在問過了廁間位置後,他便依著那個家仆的指點,順著一條碎石甬道,走進了一個小跨院。

變故就是發生在這個時候。

夏永濟踏進那個寂靜的小跨院,東張西望了一遭,並未找到廁間。他想也許是自己搞錯了地方,見此院別無去路,正待返身退出,卻發現身後那兩扇黑漆院門不知在何時已被關閉。同時,有兩個精壯漢子倏地從不同角落閃出,一左一右對他形成了夾峙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