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到從前(第2/3頁)

偏偏自己附身的這個紈絝子弟雖然老爹自小請名師教導,卻還是不學無術。徐平比較了一下,這家夥認的字中竟然有不少與自己前世記憶中的簡體字相同,可明明是有繁體的。這就是宋朝所謂的俗字,老師對這家夥的評價是好用俗字村語,未來無非是工商一流,出頭是沒什麽指望了。

順便說一句,老師是這家夥的未來丈人,落第的舉子,鄉貢的諸科,專攻《春秋》三傳。就在不久前,他又落榜了。

徐平是個讀書的人,既然到了這個文人為尊的年代,對於科舉高中還是有點想法的。可字寫不對,這就是個大問題。更不要說還有對皇家的各種各樣的避諱,比如州軍本有通判,現在要避太後老爹的諱,就改成同判了,可想而知這個事情有多復雜。

正在徐平浮想聯翩,腦仁都痛的時候,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尋了過來,到了徐平的面前,叉手唱個喏,道:“大郎,夫人從鎮裏回來了,已經到了莊後,你快去迎接一下。”

徐平認得這是自家的仆人,這處田莊的管莊,自小在外公家裏養大,父母成親之後,便跟著自家姓,取個名字叫徐昌。嗯,父親徐正繼承了嶽父的遺產才一飛沖天,後來掙到萬貫家財,連這些家仆也一起繼承了。

徐平站起身,對徐昌道:“麻煩都管了。”

兩人繞到莊後,正迎著徐夫人一行。

一輛牛車在前面,因為天熱簾子掀了起來。

裏面正中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身上衣料華貴,但並不鋪張,面色微黑,神色冷峻,正是徐平的母親張玉真,人稱鐵面張三娘。

旁邊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挽著雙髻,水藍衣裙,白嫩的瓜子臉,神情沉默淡然,正是徐平的未婚妻,自己老師的女兒林素娘。

林素娘與徐平前身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性格卻格格不入。林素娘知書答禮,雖然小小年紀,進退都有法度。在現在的徐平看來,她完全就是歷史書上寫的那種賢妻良母,嗯,真真正正的古代人。徐平前身是個紈絝子弟,平生放縱不羈,根本玩不到一塊去。而現在的徐平,對這種如同從書裏走出來一樣的古代人,有一種本能的距離感。

兩人的身邊,一左一右還坐著兩個人。

左邊一位是中年婦人,白白胖胖,渾身上下收拾得一絲不苟。這是母親小時候就陪伴在她身邊的女使,也就是婢女。母親嫁給父親的時候,陪了些嫁妝把她也嫁出去了,前些年老公死了,家道艱難,母親念舊,又把她雇了回來。有鐵面張三娘撐腰,這位在徐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人人稱其為洪婆婆。

右邊是一位八九歲的小女孩,眉目清秀,穿著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裳,懷裏緊緊抱著一個小小的舊包袱。她靠著車邊虛坐著,一直低著頭,一雙黑黑的眼珠不時轉一下,偷偷打量周圍的人,滿是好奇之色。這小姑娘徐平以前沒見過,不知是什麽來路。

前邊牽牛趕車的,是家裏在鎮上酒店裏的小廝,名叫劉小乙。

在牛車的後面,一身白衣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是徐平的老師,也是他未來的嶽父林文思。他熱得滿頭大汗,跨下一頭黑驢。

林文思不是本地人,多年之前來開封趕考,因緣際會認識了徐正,兩人投緣,便住了下來。後來更是托徐家的關系,在開封落下籍來。要知此時開封府是大宋首善之地,發解舉人的名額之多,遠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就好比前世落戶口在北京然後參加高考一樣。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交情,林文思才不顧徐平是個浮浪子弟,把女兒許給了他。

看見他騎驢徐平就想笑,因為這與自己記憶中古代的風情太不相同。雖然張果老倒騎毛驢是個很熟悉的形象,但見到大男人騎在小驢上,徐平還是覺得滑稽,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協調。

可是沒辦法,這是宋朝,缺馬的年代,不是豪門大族,還真就是騎不上馬,有驢騎就不錯了。

徐平走上前,給張三娘行個禮:“媽媽勞頓,一路辛苦了。”

張三娘露出笑容,雖是鐵面,竟然也很慈祥:“天氣炎熱,你不必拘於禮數,快先回莊裏廳上去,我們馬上就到,一會我有話對你說。”

徐平在原地躊躇,不知該怎麽辦。作為兒子,他應該在一邊小心陪著母親,這是孝道,怎麽能先走一步?可來自前世的記憶,讓他實在沒這個覺悟。

張三娘笑容更燦爛了,對身邊的林素娘道:“大郎前些日子精神不好,學舌的就說他狀似瘋顛,卻不知道是痛改前非,我兒現在也知道禮數了。”

林素娘微笑道:“都是夫人教導有方。”

張三娘終是心疼兒子,對一邊的徐昌道:“都管,陪大郎先走一步,避避暑氣,不用陪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