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失意者

天上彤雲密布,寒風吹過樹梢,低聲地嗚咽。

徐平和桑懌一人拿了個酒葫蘆,各自靠在身後的樹上,不時喝一口酒。

不遠處的破廟裏,張源一個人在安心地烤火。旁邊兩個酒壇子,是徐平送來的家裏釀的白酒,張源不時喝上一碗,逍遙自在。

那天吳久俠離去,徐平還以為是很快就會把馬家的小子帶來,讓張源一下子敲死就完事。沒想到與桑懌兩人巴巴地等了兩三個時辰還沒見到人影,去問張源,又被張源恥笑。說是這種事情要辦得天衣無縫,哪裏是那麽容易的,總麽也要等上幾天,徐平不通事物。

聽了張源的這話,徐平兩人也不再在廟裏瞎等,在廟外轉了一圈,找到這個地方,正好能夠監視廟裏,又不會被廟裏的人發現。給張源送去了兩壇酒,徐平和桑懌兩人便輪流換班,守在這裏,監視住張源。只要把張源看死了,也不怕這兩人不告而別。

今天徐平本來是來換桑懌的,桑懌卻說廟裏的張源收拾了行李,好像是要離去的樣子。兩人也就不換班了,一起留下來看住張源。

看見廟裏的張源輕松自在,徐平對桑懌道:“也不知這廟裏的家夥打得什麽主意,心倒是放得開。看這天氣,不用到天黑就要下起來。天氣冷成這樣,就不知是下雨還是下雪了。”

桑懌也冷得難受,點頭道:“不定就是要下雪。現在還是十月,雖然下雪早了點,但也是入冬了,不算怪事。”

桑懌話聲未落,一陣寒風吹過,點點細碎的雪花就從天上飛下來。

徐平苦笑:“秀才好一張烏鴉嘴!”

這雪想是憋得久了,沒多大一會,雪花便變得有鵝毛大,紛紛揚揚,充斥了天地間,入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看雪下大,徐平和桑懌便想找個地方躲雪。

正在這時,桑懌拉住徐平,小聲道:“不要動,有人來了!”

順著桑懌的目光看去,徐平就看見了吳久俠這個魁梧書生,甩開流星大步向破廟走來。他的身後一個少年,一身白裘袍子,還是縮手縮腳,跟在吳久俠後面一溜小跑。

桑懌問徐平:“那個少年是不是馬家的小舍人?”

徐平看得明白,答道:“是他,不會錯了!”

桑懌道:“沒想到真能把他引到這裏來,也不知道那個吳久俠用了什手段?能把這個紈絝騙來。”

徐平道:“這小子愛錢如命,十之七八還是用那個藥銀的方子。”

兩人正在談論的時候,吳久俠和馬直方已經到了廟門口。

吳久俠站在門邊,對馬直方道:“人就在裏面,小舍人請進!”

馬直方狐疑地看了看,問道:“張先生就在裏面?這樣一處破廟,你們怎麽會在裏面安身。”

吳久俠道:“我們在外遊歷慣了,什麽地方都能住得。”

馬直方到了廟門口,一眼就看見了裏面正在烤火的張源,面色一喜:“張先生果然在這裏,這些日子沒見,我好生掛念!”

口裏說著,就邁步進了廟裏。

張源長身而起,手裏提著鐵笛迎上來,笑道:“小舍人來得正好!”

口中說著,兩人就走到一起,張源手中鐵笛突然揚起,猛地一下正擊在馬直方額頭。

看著馬直方緩緩倒在地上,額頭漸漸湧出血來,張源笑聲不停:“你這廝過了這麽些日子才來,可是讓我等得煩了!”

俯下身子探探馬直方鼻息,已是死了過去,張源對吳久俠道:“吳兄,此間事情已了,略收拾一下,我們回關中!”

吳久俠看也不看地上的馬直方,進到廟裏,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成一個小包袱背在背上,拿了鐵劍,與張源一起出了廟門。

雖然隔著漫天的雪花徐平看不分明,但模模糊糊地也把整個過程看在眼裏,心裏吃了一驚。沒想到張源這個白面書生竟也有桑懌的手段,談笑間就能殺人,而且出手前沒有任何征兆,突然暴起,讓人防不勝防。

張源與吳久俠兩人帶了行李出了廟門,走了幾步,張源高聲道:“小主人和桑秀才還不出來嗎?我們可要走了!”

張源猜到自己的存在,徐平倒不意外。看這人的一言一行,雖然狂妄,思慮卻很周密,絕不是個魯莽無謀的人。

與桑懌從樹後轉出來,徐平對張源道:“秀才好手段,我先前倒是小看了你!只是你鐵笛殺人,就這麽不管不顧,甩手離去嗎?”

張源道:“殺都殺了,還要怎地?這小子貪財狂妄,曝屍在這個破廟裏,也是死得其所了!”

徐平問他:“你就不想想怎麽善後?”

張源大笑:“我早就說過,你們這種蠅營狗苟的人,全沒一點氣魄!自以為想得完全,到最後全沒一點辦法。對我來說,取他性命,只是一擊,血濺五步而已!人都已經殺了,你善什麽後?再怎麽掩飾,他還能活過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