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忠州來人

“大衙內來了!天可憐見,我等終於有救了!”

在城外傻傻等了幾個時辰的黃從貴隨從見到一匹馬從遠處馳來,一齊歡天喜地,情不自禁地跑在地上磕頭。

馬上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蠻人少年,面皮白凈,看起來有些瘦弱。他的身後跟著兩騎,打扮與地上的人差不多,想來是隨身的家丁。

少年陰沉著臉,從跪著的人群中穿過,看也不看一眼。

巡檢寨裏,徐平從囚房裏走出來,伸了個懶腰,面色輕松。

朱宗平和李安仁看到徐平身後是跟著出來的高大全和黃宗貴,黃宗貴雖然面如土色,身子有些顫抖,但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終於出了一口氣。

朱宗平是怕傷了黃從貴惹怒忠州知州黃承祥,來找他巡檢寨的麻煩。對巡檢寨來說蠻人鬧事最是頭痛,低三下四處處退讓失了朝廷尊嚴,態度強硬又不符合朝廷政策,進退失據,兩頭為難。真讓他們寸步不讓還好辦了,大不了就是打一場,幾百蠻人兵丁還真不一定把他的巡檢寨怎麽樣。

李安仁則還要與忠州黃家做生意,自己不在這裏也就罷了,見到了不維護黃從貴就要讓黃家不滿。本來他到草市進貨就已經引起黃家猜忌,再加上這一條說不定就會失去忠州這一大塊利益。

見徐平走近,朱宗平行禮問道:“通判,問過黃衙內話了?”

“問清楚了。這位小衙內人不錯,不管我問什麽他都答得痛痛快快,說得一清二楚。心向朝廷,也知道尊敬朝廷命官了,很不錯!朱巡檢,你在寨裏辦個宴席,相請不如偶遇,我與小衙內喝上兩杯。”

聽見徐平的話,黃從貴直覺得心裏抽筋,拽得嘴角都歪了。不過眼角余光看見身邊的高大全,面上不敢有任何異常。

朱宗平卻是大喜,只要不與忠州起沖突,讓他夾在中間為難就是天大的好事,忙不叠地道:“通判說得是,我這就去命人準備!說起來我與黃衙內也是相識已久,還沒怎麽親近過呢!”

李安仁卻道:“通判,天時已經不早,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學生就告辭上路了,等以後有暇再去拜見通判。”

“不急,喝過了酒你隨我回去,還有好事跟你說。”

徐平哪裏這麽容易放他走,自己還要從他那裏了解周圍的市場,看看有其它賺錢門路沒有。經商也是學問,不能閉門造車。

正在這裏,一個兵士過來,向朱宗平和徐平叉手:“報通判和巡檢,忠州黃從富在寨外叫門,放不放他進來,請降指揮!”

“黃從富?忠州怎麽派了這麽個人來?”

徐平和朱宗平對視一眼,點頭道:“放他進來,帶過來說話!”

徐平已經從黃從貴那裏大致了解了忠州情況,知道黃從富是忠州知州黃承祥的哥哥黃從吉的獨子,不過不是阿申生的,母親是黃承吉的一個婢女。黃從富一則出身不太好,再一個性子遺傳了老爹,有些柔弱,在黃家地位不高。

兵士領命回去,打開了寨門。

門外黃從富早已下馬,恭恭敬敬地等在那裏。

進了寨門,有兵士牽了馬去,黃從富隨著引路兵士來到徐平幾人面前,他認得官服,急忙行禮道:“下官忠州黃從富,正名軍將,見過上官。”

徐平見他態度恭謹,言語客氣,看著就比較順皮膚了,笑著道:“不需客氣,隨便說話。正好寨裏要準備宴席,你一起來。”

正名軍將是無品雜階的武官,級別比朱宗平的三班借差還低,勉強算是脫離了白身,有個官名了。

宋朝對羈縻蠻人的封官很低,說是知州知縣,正官大多都是小使臣,與李用和是一個級別。這些蠻酋的親人子弟隨便給個官,也就算是打發了。

見徐平轉身,黃從富道:“上官賜酒,下官本不該不從,不過我來時知州交待得有要事,實在不敢領!”

徐平回身看了看他,好奇地問道:“你們黃知州交待了你什麽事?”

黃從富看起來仔細斟酌用詞,過了一會才道:“知州聽說我們州裏小衙內沖撞了上官,特命下官來賠罪,帶小衙內回去。等知州有暇,必親自到上官府上賠禮道歉,還請上官恩準。”

徐平玩味地看著他,心裏明白黃承祥必然不會說得這麽客氣,這位蠻人小軍將不敢把原話說出來得罪自己,用個委婉說法罷了。這是黃承祥把這位大侄子廢物利用,來試探自己態度來了。

想了一會,徐平才道:“我也難得來這裏一趟,既然是碰上了,怎麽能不好好招待一下?朝廷撫綏邊疆,這個心意總要讓你們領會到。”

說完,轉身看著黃從貴道:“小衙內,你說是不是?朱巡檢已經命人去準備筵席了,你不吃了再走?或者你這就要跟黃軍將回去?”

黃從貴見徐平滿面笑容,但怎麽都覺得目光中帶有寒意,禁不住就打了個寒顫。剛才高大全對他的招待他沒骨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