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忠州事發(第2/2頁)

寇瑊指著他罵沒人管,獨相天下的呂夷簡就像沒看見一樣,惟有兩位副使夏竦和姜遵幫他說上兩句,與寇瑊不共戴天的王曙一言不發。他現在才想明白,中書那邊呂夷簡必定早通過氣了,擺明了要出他的醜。

寇瑊罵得過癮,張耆但凡回一句,其他人立即上來攔著,你老大年紀了動不動生氣多不好。直娘賊,政事堂裏可有一位年紀小的?

這個時候範雍的態度就要命了。

張耆一推托,說樞密院這裏有多大麻煩,這事做不來,範雍馬上來一句其實也不難做,連怎麽做的步驟都說得一清二楚。

還能怎麽辦?

最後呂夷簡不鹹不淡地來了一句,邕州這兩年白糖運銷各處,對朝廷財政補益甚多,只可酬賞不可裁抑,算把事情定下來了。

宋朝單論一位宰相的權力可能不大,中書的權威卻極重。尤其在這個時候,二聖在位,日月當空,呂夷簡又是獨相,太後也得小心著應付。

張耆最後的掙紮就是個笑話。

陳堯佐倒是沒罵他,但說的話比寇瑊罵的還難聽,幾乎讓他下不來台。

還能怎樣?捊袖子開打?他們三個加起來也打不過一個陳堯佐。

範雍沒有隨著那三位進門,一個人站在門外看風景,悠閑自得。前兩天京師地震,這年月是天變哪,那三位還沒明白,大宋的天要變了。

張耆氣昏了腦子,連奏章上署的什麽名字都沒在意,其他幾位此時大宋的頂尖人物,可沒他那麽大的心,徐平的出身不少人還惦記著呢。

太後已經老了,前些年還有人怕她是大宋的武則天,後兩年又有人擔心她是大宋的呂後。現在,範雍笑著搖搖頭,有腦子的都開始安排後路了。

太後一去,那位守先帝陵的李順容可就再沒人敢瞞著皇帝了,徐平跟李順容的親弟弟李用和好得一家人一樣。別說張耆只是侍奉過劉太後,就是劉太後的親弟弟也不行啊,親生的跟養母能是一回事?

徐平這個邊疆小官,在知情人眼裏可是一棵參天大樹,哪怕自己得不到什麽好處,也給子孫留下門路。

寇瑊失心瘋一樣跟張耆對著幹,那是交的投名狀,他曾經錯上了丁謂那條賊船,這一回無論如何不能踏空了。

這個秘密不是所有宰執都知道,夏竦和姜遵兩個肯定不知道,不然以他們兩個精得跟猴一樣地善於鉆營,這件事哪會去抱張耆的大腿。中書那邊多少人知道範雍不清楚,宰相呂夷簡肯定是知道的,他在宮裏有耳目不是秘密。

有呂夷簡護著,寇瑊也根本不怕張耆報復。

樞密院是兩宋惟一的一個以分宰相權力為目的長期設置的機構,有個一官半職的都明白這一點。三司雖然號稱計相,但實際上是中書屬下,無論人事還是具體事務宰相可以直接插手。

到了真宗朝,樞密院的獨立性也不復存在。政事堂合議的制度使宰相又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樞密院事務,宰相重新又變成了事無不統。

現在的局勢,除非把丁謂招回來,宰相位子上呂夷簡無可取代。可真把丁謂招回來,那局面——所有人肯定還是覺得呂夷簡當政好。張耆受點委屈算什麽,為了大局,他就該老實夾著尾巴做人。

中原已到深秋,邕州卻是綠草茵茵,繁花似錦。

朝堂的風雲傳不到邕州這個偏僻地方,徐平也渾然不知有人在惦記著他。

靠著大榕樹,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徐平看著手裏的家信,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下。

林素娘出息了,都學會寫詩詞了。

“蕭瑟秋風殘夢破,從來女兒多情。當年柳下看黃鶯。故園風雨後,攜手數晴蜓。

夜半更深人不寐,閑拍幼女叮嚀。牙牙學語問父名。阿爹官嶺外,阿爹在歸程。”

這首《臨江仙》哪裏合適哪裏不合適徐平懶得深究,林素娘畢竟是初學嗎。再者說了,這種夫婦之間的情趣,就像他前世妻子在視頻裏唱首情歌,哪個丈夫會拿著曲譜去看跑調了沒。

要的就是夫妻之間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思。

家有嬌妻,女兒正學說話,自己卻在這荒山野嶺不能見上一面,這破官徐平突然有點當夠了。

正在徐平無限遐思的時候,譚虎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報通判,申峒來人稟報,忠州知州黃承祥帶人進攻申峒!”

徐平的漫天溫柔瞬間被扔到了九天雲外,從地上一下蹦起來:“事情怎麽這麽突然?黃從富怎麽辦事的,事前不來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