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應對(第2/3頁)

申峒,原武黎縣城寨。

申承榮和長子申運澤坐在寨廳裏,都低著頭,一言不發。從原來那個小山溝裏搬來這個繁華所在不到一年,原想從此之後就會富貴終生,沒想到卻引來了黃承祥這頭惡狼。徐平沒來之前,這周圍山裏的大小村峒罕有沒遭黃承祥搶掠的,被徐平嚇唬了一次,老實了一年,沒想到他故態復萌第一口咬在自己身上。尤其是申運澤,他代父上表,可是去過東京城的,那仿如天上仙境一般的富麗繁華深深震撼了他,他比自己父親更加明白什麽是富貴,也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當黃承祥撲過來,他也比父親更加恐懼,到手的富貴豈能就此失去?

一個家丁飛奔進來,躬身道:“報知峒,忠州人馬已經出山了,還有半日就會到達城寨!”

申承榮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知道了,再探!”

這裏不是申峒的老地盤,周圍的居民大多也不是他的族人,跟他們這些外來戶本就有矛盾,這種生死關頭根本指望不上。申承榮只能把親信全撤到城寨裏,固守待援。

徐通判總會來救自己的,是他把自己從一個蠻人小峒主推到了現在的這個位子,一年的時間就到了能與那些傳統大州平起平坐的程度。自從徐通判到了之後,邕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總會有辦法。

申承榮安慰著自己,然而,自己心裏怎麽一點底都沒有呢?

如果,當初阿申真地跟了段方,聽說段方已經做了知縣,比以前的縣令地位高得多,忠州黃家還敢不敢這麽動不動來打自己?可惜申承榮實在不知道知縣比縣令強在哪裏,所有的土州土縣不都是知州知縣嗎?自己還是知峒呢。但有一個朝廷命官的女婿,總不信黃承祥還敢猖狂,朝廷總要顧忌臉面。

什麽文武分職蠻人只有個模糊的概念,更不清楚他們的本官都是屬於武職系列的大小使臣,帶使的官職都有出使的意思,跟段方不能比。他們類比的是那些武臣任職的看倉庫、監酒稅之類的監當官,不是親民官。

申承榮心亂如麻,坐立不安,想起黃承祥以前的兇威就不由自主打個寒顫。如和縣到這裏有好幾天的路,徐通判到底能不能趕過來啊。

巡檢寨和忠州之間的大山裏,黃天彪一身短衣,裹著綁腿,提著鋼刀,與高大全兩個一起在前開路。

來之前徐平特別吩咐,兩個人不要走在一起,分開來一前一後,一個帶路一個在後邊押隊,免得人走散了。這是此時軍隊行軍的常識,就是戰陣上,一隊兵士主官是最前面的旗牌手,副主官也是在最後的押隊。一前一後把人看住了,才能保證軍隊執行命令不走樣。

可一進了大山,黃天彪就蒙了,堅決不走在前面,非要跟高大全換一換,說是前邊看不見人他心裏著慌。無論高大全說什麽,哪怕用徐平來壓,說黃天彪回去必受軍法處置,也無法說動這位過慣了好日子的山裏人。

臨出發前,那些豪言壯語早被黃天彪扔到了天外去。許久不走山路了,一進不見天日的林子,就只想起以前與自己走山路的夥伴,哪個被老虎吃了,哪個被豹子撲倒了,哪個被大熊拖走了,黃天彪心慌得挪一步都難。

高大全無可奈何,只好找一個平時有些威望的土兵頭目,代替他在後面押隊,自己陪著黃天彪在前邊帶路。把黃天彪放到後面,誰來指路?更不要說高大全現在完全不放心他,走在隊伍最後不定什麽時候扭頭就跑了。

有了高大全這條大漢在身邊,黃天彪又活了過來,變得生龍活虎。

“你說,那路怎麽算炸斷?”

黃天彪興奮得問高大全。

高大全悶聲道:“炸個大坑,要麽把兩邊的山石炸塌了,總之再也過不去人就行。”

“炸出大坑,忠州的人不會填上?炸下山石,他們不會搬走?高大全,不是我說你,看你長得五大三粗的,腦子卻不怎麽靈便。再想想?”

不等高大全開口,黃天彪又道:“通判也是馬虎,這種緊要的事,怎麽臨行前不跟我們說清楚?高大全,你說通判是不是也有些慌了?”

搖搖頭,搶在高大全之前再次開口:“也不對,通判就是再慌,腦子也比我們兩個好使,定然是有辦法的。他是邕州城裏惟一的進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豈能被這等小事難住?高大全,通判是不是告訴你了?通判也是偏心,雖然你是他的貼身隨從,我還是縣尉呢,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高大全,通判是怎麽跟你說的?也告訴我一聲。”

“高——”

不等黃天彪說完,高大全已經忍無忍,怒喝一聲:“黃天彪,不過是讓你在山裏走一遭,又不是上陣殺敵,你啰裏啰嗦跟個婆娘一樣!要是怕了,怎麽昨天不對通判說清楚?你這廝,再啰嗦我一刀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