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李覯(第2/3頁)

正在這裏談論邕州局勢的時候,一個親兵來報,說是外面一個年輕人來找徐平,還帶來了一封信。

徐平把信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進士同年趙諴趙希平寫來的。當年趙諴與徐平一樣都是一等進士,還在徐平的小院裏一起編過同年小錄,算是同年中交情相當不錯的。分派官職徐平為邕州通判,越諴則為撫州通判,任上兩人也有書信住來,並沒有斷了聯系。

信中說趙諴一任做滿,改官權三司戶部判官,算是從地方進了中央,比徐平的仕途順利。戶部判官事務繁劇,對能力的要求高,也要求久任,一做十年八年的不在少數,官位不變,只是職位上升。

信中說過一些閑話,也說起到了京城會幫著徐平照應他的家人。最後提到,他任職撫州通判時發現了臨郡建昌軍的一個年輕人,名為李覯,自小聰穎好學,如今成年,要到四方遊學。平常對徐平很是仰慕,托自己介紹,願到邕州來找徐平學習一段時間。

徐平拿著這封信很是愣了一會,自己雖然高中一等進士,學問在這個年代真說不上。肚子裏知識是有,可跟時代不合啊,怎麽也有小粉絲了。

思來想去,人家拿著自己同年的信千裏迢迢來了,不能不見。到時候真說起學問來,再想個辦法糊弄過去算了。

收起信,徐平讓兵士把人帶到花廳,自己先回去換套衣服。這個年頭搞儒家學問的,對禮節很看重,鄭重一點才不會冷落人家。

剛桑懌幾人說了自己有事,回去換了一套正規的衫袍,徐平才轉到花廳。

花廳門前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中等身材,瘦瘦的,看起來就是風塵仆仆,趕了很遠的路。手裏舉著一把紙傘,已經破舊了,好歹能擋雨,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

他的身上一襲青袍半新不舊,倒是幹凈,想來為了來見徐平是洗過了才換在身上。背上一個包袱,扁扁地看起來也沒什麽東西。

這副裝扮,而且身邊連個仆人都沒有,看起來是個貧寒出身。

徐平也不敢怠慢,年輕的讀書人不能看打扮,他家裏再窮,搞不好下年就到京城裏中個狀元,那時候再想攀交情可就晚了。

所以這個時代的年輕讀書人遊學的很多,地方官大多都好吃好喝招待,走的時候還送路費。這就是公使庫的用處了,反正用的不是自己兜裏的錢。

徐平這裏因為僻處天南,偶爾來個求學的年輕士子,還是從福建來要進蔗糖務的,並沒有碰到過正兒八給的遊學年輕人。

什麽事情都是第一次稀奇,徐平對自己為人師的第一次也很重視。

走上前去,打個問訊,徐平道:“在下開封府徐平,不知秀才是從哪裏來?一路上可還平安?”

那人急忙行禮:“學生建昌軍南城人士,自小父親教著讀些詩書,僥幸得撫州趙通判賞識,常與學生談起先生。先生學問精深,見識深遠,學生一向仰慕不已。今年大孝已除,家母幸而身體康健,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學生冒昧,來邕州向先生討教。只望早晚侍奉左右,能得一言之教,也是幸事。”

這話說得徐平一愣一愣的,心裏怎麽盤算,自己的詩文也就科舉時做的那些,其他再無大作流傳。這兄弟看起來也不像是說客套話,挺真誠的,可他到底看了什麽覺得自己學問精深,自己這可真當不起。

雨還在下著,徐平見李覯手裏的破傘因為見徐平不敢舉在頭頂,已經淋濕了衣服,急忙把他讓進了房裏。

進房坐下,徐平吩咐兵士上了茶,兩人又聊了幾句閑話。

徐平實在忍不住心裏的好奇,問李覯:“趙希平在你面前說了什麽話,你千裏迢迢來這裏見我?我自己知道,這些年實在沒做什麽文章。”

李覯道:“聖人述而不作,文章不過小事爾。先生自來嶺南,建蔗糖務,行括丁法,此都是富國安民之舉,什麽文章能夠比得上?學生聽趙通判談起先生少年時,曾經作過一首詩:‘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生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可嘆現在讀書的人,都視孟子為聖賢,反而失了聖人本意,哪個能像先生這樣能夠看清孟子?”

徐平聽了這話,一時呆在那裏。

他現在怎麽也是進士出身,讀多了詩書,眼界不是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能比的。這玩意也是詩?打油詩才勉強算是吧?更不要說內容粗淺,當年連林文思都看不上眼。金庸寫射雕時也不知怎麽想的,弄這麽首詩出來,竟然難住大理狀元,那大理狀元是傻子吧?

來的這位學生徐平怎麽看怎麽不靠譜,可想起趙諴,那人又有學問,人又老實,也不像是胡亂推薦人的。

這種事情沒辦法,只能怪徐平前世讀的書少,不知道金庸這詩是抄人家的,現在正主尋上了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