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清理後患

天聖十年五月初十,徐平正式行文廣源州,要求其約束手下,不得騷擾波州地方,否則太平縣將采取措施。

廣源州回信,說是並不知道波州發生了什麽事,待查清之後回復。回信寫的雖然沒什麽文采,但規規矩矩,完全合乎當時公文要求。徐平看了冷笑,這種信絕不是廣源州那裏那群大字不識的蠻人能寫出來的,不由想起了廣州進士黃師宓,自劉小妹之事後再沒有他們兄弟消息,想來已經全家搬往廣源州了。

五月二十,徐平再次去信,要求廣源州立即把結果回報。

五月二十五日,徐平最後一次去信廣源州,把波州報到他這裏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要求廣源州必須約束地方,不得再騷擾其他土州境土。如果廣源州把這警告置若罔聞,太平軍將采取措施,到時不要說朝廷不教而誅。

五月二十八日廣源州的信姍姍來遲,信中說已經查明他們州裏的屬下都安分守已,並沒有人到處擾亂,波州的事情與廣源州無關,徐平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這話說成白話就是,我就這麽幹了,你想咋的就咋的吧,不服咬我。

徐平把信看過,隨手扔在一邊。

太平的軍隊早在二十日就已經出發了,廢這些筆墨不過是虛應故事,將來可以用來堵某些人的嘴。結果早就注定,徐平能用一兩封信就讓廣源州收斂的話,他們也就不敢出來惹事了,雙方純粹是來回說了幾次廢話。

答應了段雲潔下月去憑祥峒,在這之前就必須改變波州的窘境。不然徐平前腳剛走,後腳廣源州就攻波州,哪怕就是被崇善寨擋住,也會極大影響徐平在整個左江道地區的布置。

徐平的本意是不想插手波州和廣源州的沖突,雖然李道來了幾次態度都很恭順,但那只是因為現在波州的處境確實艱難,只要困境一過去,他們的態度恐怕就不是這樣了。不管是波州還是田州,這幾年靠著販馬都從徐平這裏賺了不少錢,但有錢之後獨立性卻更加強了,不把左江和右江道提舉司當回事。

人都是這樣,順風順水的時候,都認為能賺錢是我自己的本事,沒了我來賺你的錢,你捧著出去求人都送不出去呢。

要讓他們認清現實,只有讓他們吃上足夠的苦頭。

自廣源州鬧事,徐平這裏和馮伸己那裏都是一個態度,波州和田州求到提舉司來,一概好言撫慰,但卻絕不插手。寧可讓他們的寨子被廣源州攻破,提舉司再發兵把他們送回去,多費些力氣也要讓他們認清現實。

最終是徐平打破了這個默契,主動出兵幫助波州。

無奈之下做出這個決定,徐平也堅定了攻滅廣源州的決心。只要廣源州一平定,波州也就沒有作為土州存在的必要了,一樣行括丁法,把李家架起來。

田州則因為面對的不僅是廣源州,還有特磨道、自杞國,還有與大理交界的,到現在邕州官府也沒弄清楚有多少的地方小勢力,當然還有大理國。那裏的情況比左江道這裏更加復雜,朝廷勢力也僅是延伸到田州,再外面就一片空白,所以田州的處境比波州要靈活得多。

太平縣衙裏,段方坐在黑夜裏的榕樹下,不遠處的桌子上放著一盞煤油燈。他的身子縮在交椅裏,看著手中阿申的信,神情木然,一直沒有出聲。

段雲潔站在不遠處,看著父親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輕聲道:“徐通判跟我說,他下個月要去憑祥峒。我聽人說,上次在遷隆峒招見土官,門州那裏也派了人來,他該是為了門州去的。門州已經與甲峒接界了,說不定還來得及把阿母接回來,阿爹你也不用太擔心。”

段方仔細地把信收好,淡淡地道:“我擔心什麽?這十幾年來我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更何況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就更不會有那些心思了。”

段雲潔隨著父親長大,比誰都了解他的心思,惟有關於母親的事,他完全不知道父親是怎麽想的。也從來不見他提,也從來沒聽他說,好像那是別人的事,與段方這個人沒有什麽關系。

沉默了一會,段雲潔又道:“阿母說病,也未必就是什麽大病,她正當壯年,養一養也就好了。她還說,要看看我長什麽模樣了呢。”

“希望有這個機會,希望她看了不會失望,隨著我你還是吃了苦頭。”段方站起身來,慢慢走回屋裏去。

到了段雲潔身邊停下腳步,又輕聲道:“有的事情你不會明白,阿爹也希望你永遠不明白,不明白是好事。還有,你在提舉司裏衙門裏幫著做事,難免會聽到一些消息,以後就當沒聽到,這種事情犯忌諱的。就算是徐通判自己不在意,別人也難免會說閑話,記住了。”

“我知道,也只是跟阿爹說一說,在別人面前我從來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