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們不能置之不理

“天聖六年,交趾諸皇子及甲峒知峒甲承貴寇略邕州邊地,擾動地方。未幾,檢校太師、靜海軍節度使、南平王李公蘊卒,朝廷以交趾新喪,一時未加嚴懲,而以溫言撫慰。冀新王能深自戒懼,約束地方,以邊境平靜為福。

自李德政嗣位以來,累封至檢校太尉、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交阯郡王,新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朝廷之恩不可謂不深,自當謹守本分。然自其繼位以來,邊境騷亂,無一日平靜,實負朝廷厚賞。

上國如慈父,蕃屬如稚子,甲峒臣事交趾,則豈非大宋之孫?則我大宋子民,實為甲峒叔伯,自當恭謹。然其自負強力,連年在邊境寇略不止,既無臣禮,又失人倫,可謂狼子野心之輩。

天聖七年三月,甲峒兵民二百三十五人次竄擾沿邊村峒,擾亂農事。

天聖七年四月,甲峒兵丁六人入淥州下屬村峒,不許小民稻田除草。

天聖七年六月,甲峒六十八人,寇略西平州所屬村峒,傷十一人,搶稻谷五石,肥豬兩頭,水牛一只。

……

天聖十年五月,甲峒二百三十六人次,襲擾石西州,略人口二十三人,傷峒民五十一人,搶稻谷八石,水牛三只,雞鴨無數。

比近幾年,邊境無一日寧靜,峒民日驚恐,財物被搶掠無數。

予提舉左江道溪峒,代天子守地方,豈可讓治下百姓受此苦惱。自即日起,知會甲峒及交趾,約束屬下,不得再生事端。治下峒民,如遇自境外來的盜賊搶掠,如能力戰擒賊者,無論生死,捉一人或得一屍,賞錢五貫。如不能力戰,則飛馬報官府,不得延滯。”

下面是徐平左江道提舉司的落款。

徐平看過,抓起筆來,又加一句:“官府乃民之父母,豈能坐視屬下民眾受此荼毒?似此等事,我們不能置之不理!”

寫完,想了一下不妥,把最後一句劃掉,改成:“吾輩豈能坐視!”

然後交給送來的人,口中道:“寫的還是文縐縐,再改得淺顯些。這裏比不得你們福建路,識字的人不多,繞來繞去的反而讓人看不懂了。再說就是甲峒那個地方也沒幾個讀書人,你寫深了他們也不明白。”

穿長衫的人名叫譚培元,本是福建的一個教書先生,機緣巧合跟著別人來到了蔗糖務,因為筆頭硬,這次被徐平招了來。原以為跟著提舉官人有了出頭露臉的機會,要寫些錦繡文章出來,萬萬沒想到徐平讓他寫的東西要求越白越好,滿肚子墨水沒處發揮,差點憋出內傷來,沒想到徐平還讓他再白。

郁悶地接過文稿,譚培元問道:“官人還有什麽交待?”

“就這樣吧,你改改便就讓人去排版印刷,布告上用我的官印,要貼遍治下所有村峒,我還會再派人去宣讀。”

譚培元應聲諾,拿著文稿回去改了。

這種要貼遍鄉村的布告,也就是能活字印刷了,不然謄錄就能累死人。

桑懌站在一邊看著,見譚培元離去,對徐平道:“這法子還是不錯的,附近山裏的蠻人,自古以來也沒什麽朝廷的意識,這次給他們出頭,這些布告貼出去,也能讓他們對朝廷歸心。”

“就是這個意思,不然何必費這心思。”

徐平也是沒辦法,廣源州那裏得罪自己不輕,有力量了不去報復,那自己這官當得跟鹹魚有什麽分別?再說這也是為朝廷消除隱患,擴大疆域,一舉兩得的事。但這年月,朝裏的主政者可不這麽想,只想著太太平平,嚴禁地方官起邊釁,再是有理到了朝裏也沒理。沒有朝廷的支持,那就只好爭取地方百姓的支持,這裏的百姓又沒有什麽中原正統的概念,只能用這粗劣的法子在最短的時間把他們調動起來。至於效果如何,聽天由命吧。

桑懌笑道:“這種事也沒有別人做過,說不定會收奇效。對了,既然這次是沖著廣源州去的,怎麽偏偏布告甲峒,對廣源州提也不提?”

“甲峒只是騷擾,見了布告之後倘能懸崖勒馬,以後還能和平相處,布告了才有用。廣源州已經公然造反,說了也是白說,砍了他的人頭才是正經。”

嘴上這樣說,徐平心裏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阿申被黃從貴帶到甲峒,徐平交涉了好幾次,那裏就是不放人,他對段方父女無法交待。

路已經通到了憑祥峒,趁著雨季修起鎮南關,再把路修到那裏,手裏就有了足夠的牌。到時等平定了廣源州,甲峒再沒有眼色,徐平並不介意把那裏也平了。破了甲峒,穩定諒州,大宋就控制住了這條重要通道。

由於蔗糖務這兩年交的錢糧多,邕州的駐軍年年增加,雖然禁軍依然是不足兩百人,廂軍卻已經達到了七千多人。

如果是在北方的平原地區,七千多人的部隊也鬧不出多大浪花,邕州這裏可就不同了,除大理和交趾外,碾壓各方小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