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傾國之戰

黎奉曉沉默不語。

他只是一個將軍,帶兵打仗的,李佛瑪說的那些他不需要考慮,他只要李佛明確告訴他,打不打,怎麽打。若是按現在情況,只聽李明信滿口胡說,什麽只有六千廂軍,卻莫名其妙就出來數千騎兵,滿山的滾木礌石,還有撲不滅的大火,成千上萬的砲手弩手,依著這種混亂消息沒人敢去打仗。

看了李明信一眼,李佛瑪的神情冷崚起來,對黎奉曉道:“我記得先前就有消息,邕州那裏有個蔗糖務,能夠組織數萬鄉兵。我們都不把這些鄉兵當回事,如果,那些鄉兵真有一戰之力呢?”

黎奉曉搖頭:“行軍打仗不是兒戲,隨便捉個人就能上戰陣。鄉兵說到底也是鄉兵,是民不是兵,搖旗呐喊還說得過去,戰陣沖殺絕不可能!”

李明信腦中靈光一閃,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高聲道:“將軍這話說得就有些差了!那些鄉兵可不是民,我聽人說,蔗糖務最早的人就是廂軍除籍退下來的,重新拿起刀槍,可不就又是兵了!”

李佛瑪轉頭沉聲問李仁義:“這話可是真的?”

李仁義從容不迫地道:“確實如此。微臣也曾經跟陛下提過,那個蔗糖務提舉徐平初到邕州的時候,苦於沒有人手,便把福建路到廣南西路的更戍廂軍留了下來,入蔗糖務做活。不過這都是前幾年的事,到了這兩年福建路兵源不廣,這事情便就停了。現在蔗糖務招人,最多的是邕州本地土人,其次才是福建路來的移民,除役廂軍已經沒有了。”

“那麽,你說蔗糖務裏有多少除役廂軍?”李佛瑪看著李仁義,面色凝重地沉聲問道。

“依微臣得到的消息,當在一萬人到兩萬人之間。”

李佛瑪點點頭,對黎奉曉道:“是了,邕州必然是把先前的除役廂軍又重新征招起來,這樣他們便有了兩萬多兵馬,又是以守對攻,陳常吉之敗也說得過去。唉,是我們以前大意了,總以為邕州一地,隨便就能收拾。”

黎奉曉閉上眼睛,盤算一會,才開口道:“若是這樣說,倒也說得通。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些除役廂軍已經離軍多年,按說重新征召也一時經不得戰陣。不過想來宋人自有辦法,我們不在這上面費神。現在算來,在諒州宋有大軍兩萬多人,又據有地利,要攻取那裏可不容易。”

無論裝備和戰力,交趾的主力與大宋的廂軍都相差不大,由於各種條件限制,交趾還沒有能力大規模裝備大宋禁軍那樣的豪華軍隊。李佛瑪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如果邕州是兩萬正式編制的禁軍,他根本就不會再打諒州的主意,別說是富良江以北,就連升龍府都得小心翼翼地才能守住。

哪怕就是兩萬廂軍,也是硬骨頭,已經不是一支偏師能夠對付的。

手支額頭,李佛瑪在王位上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打還是不打?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打就要冒風險,一旦戰敗,現在已經糜爛的局勢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外敵入侵,內亂也有可能再起,王位能不能再坐穩都是兩說。

但要是不打呢?大宋據有諒州,可不是以前在邕州的時候,向南再無險阻,勢力延伸幾乎是必然。哪怕就是大宋自己收斂,地方的土官也會主動去投靠,大宋和交趾哪條腿粗,傻子都分得清楚,陳公永已經做出榜樣了。

北方動蕩,人心不穩,又沒了廣源州遮蔽,西北的大理和哀牢會放過這種送上門的機會?主動出擊是必然,富良江以北,西道江和武定江上遊,都將不再是交趾所有。到了那個時候,別說一切雄心壯志都灰飛煙滅,就連根本之地升龍府到長安府的地帶都直面威脅。

再加上占城,南北夾擊,僅靠幾州之地可以應付?

李佛瑪閉上了眼睛。

這種景況不難想象,四面都是宿敵,一只猛虎在上面虎視眈眈,自己在升龍府也別想睡一個安穩覺了。

若以後世地理來論,此時交趾的精華地區新都升龍府到舊都長安府,就是紅河下遊三角洲,地方相當狹小。這裏物產豐富,人口相對密集,是支撐王霸之業的根基之地,但必須有外圍做藩屏。一旦失了外圍,就成了別人眼裏的肥肉,沒有戰略縱深做回旋,來敵還可以借助豐富的物產籌糧,想守是無論如何都守不住的的。

猛地一拍坐下王位,李佛瑪擡起頭來,堅定地道:“打,這一仗不得不打!哪怕就是傾全國之力,把國運壓上,也得把諒州奪回來!”

黎奉曉沉聲道:“聖上可是下了決心?”

“不錯!要想保住交趾,就必須打下諒州!晚打不如早打,一定要一戰定江山!於我交趾來說,大宋猶如一座山一樣,如果讓他們在諒州紮下根來,日後就再也難以驅除。現在乘他們立足未穩,把他們趕回山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