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權臣(第2/2頁)

丁謂為執政,不但外朝大臣被他死死壓制住,就連宮裏內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任守忠至今都心有余悸。聽見這位災相過來拜訪徐平,心一下就提了起來,作色道:“丁謂一個犯官,道州編管,不得交結大臣!如此放肆,竟然敢置禁令於不顧,公然與邊疆守臣結交!”

那下人正眼也不看任守忠,接過名刺收起來,對徐平道:“相公馬上就到,官人要不要洗潄一下?”

徐平指指任守忠:“這位閣長是太後派來看管我的,如今卻是不能自己作主,只好得罪丁相公了。”

說話間,州城方向又來了兩人。一個騎在一頭青驢上,另一人牽驢,一直向驛館方向行來。

下人看了,急忙迎上前去,口裏低聲對徐平說:“我家相公來了。”

徐平想了想,擡步迎了上去。

丁謂雖然遭萬人忌恨,此時卻已經脫了罪責,以秘書監致仕。就是這個一貶再貶的官位,也比現在的徐平高了不知多少級,更不要說他是當過宰相執掌過天下大權的人物,理應獲得應有的尊重。

聽到丁謂這個名字,任守忠就有些亂方寸,見徐平迎過去,急忙跟上。

到了跟前,下人叫住驢,徐平施了一禮:“後進徐平,見過相公。”

丁謂從驢上下來,扶住徐平,笑道:“雲行少年高中,治績蜚聲天下,正是國之棟梁,老朽怎麽當得起?”

徐平直起身來,看著眼這位被無數人恨得牙癢癢的天下第一大奸臣。

丁謂長得不怎麽如人意,用刻薄的話說,就是猴形,尖嘴猴腮,甚是惹人注目。後來司馬光筆記裏說得更形象,若常寒餓者,餓死鬼投擡的樣子。

然而對今天的丁謂來說,貴極人臣早已成為了過去,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活著回到中原。當然,如果回了中原自己還有余力,他也不介意再挑動天下風雲,重新登上人臣之巔。

任守忠見突然之間就再沒人再理自己,尤其是丁謂這一個已經被打倒在地的死老鼠,竟然還裝腔作勢,心頭火起,高聲道:“徐平,你依旨意來道州候旨,不老實呆著,竟敢交結廢相,是圖謀不軌嗎?”

丁謂像是才看見任守忠,轉過頭笑嘻嘻地對他道:“這位閣長怎麽稱呼?到這邊遠之地,是有什麽職事?”

任守忠板著臉道:“上禦藥供奉,任守忠!太後旨意,徐平在邕州跋扈不法,著我看著來道州候旨!”

丁謂吃了一驚的樣子,縮了縮身子,奇怪地道:“太後旨意?大行皇太後已經殯天近兩個月了,怎麽你沒再取旨嗎?聖上親政,別有旨意也說不定。”

“什麽!太後駕崩了?”

任守忠睜大眼睛看著丁謂,差點一下癱在地上。

丁謂搖著頭,嘆息道:“唉,太後當政十幾年,日夜勞碌,天不假年哪!撫育當今天子直到壯年,功在千秋!”

任守忠只覺得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魂都沒了,口中喃喃道:“太後駕崩了?真的駕崩了?我怎麽沒有聽說?”

丁謂緩緩地道:“如今各路運使大多在外巡視,公文有拖延也說不定。不過道州這裏最新的邸報已經下來,你們在驛館裏沒看嗎?”

徐平看著任守忠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覺得出了一口氣,再想起自己這麽多年呆在嶺南也是拖了故去的劉太後的福,更加心情舒暢,對丁謂道:“這位任閣長看我看得緊,連邸報都不讓過目,卻不知道朝裏出了這等大事。”

“最近大事多啊——”

丁謂說著,擡步向前,對徐平道:“雲行,我們驛館裏說話。”

徐平答應,在丁謂身後落下半個身位,一起走向驛館。

任守忠傻乎乎地跟在後面,到了門口,終於有點清醒過來,尖著嗓子道:“太後雖然殯天,旨意卻還在,徐平,你敢視我如無物!”

丁謂轉過身,像看死豬一樣地看著任守忠,搖了搖頭:“朝廷官員,到了驛站不先看邸報,你也真是無可救藥!除了太後駕崩,你知不知道最近最重大的事情是什麽?”

任守忠梗著脖子道:“是什麽?我不信還能跟這小官有關!”

丁謂緩緩地道:“故宸妃誕育聖躬,默默無聞數十載,天子已認親母,追故宸妃為皇太後。皇太後親人惟余一弟李用和,已升禮賓使。”

說到這裏,丁謂轉身對徐平道:“對了,雲行我記得你與李太尉是通家之好?皇上親政,必有大用!”

聽到這裏,任守忠腦袋嗡地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