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各懷心思的同僚(第2/2頁)

連石全彬都找上門來了,可見事情已經勢在必行,徐平也要為鹽鐵司內部集議做些準備。他那一肚皮的後世理論,雖然只是前世中學政治課本的水平,這個年代依然很難讓人接受,必須準備一套說詞。

第二天,即有中書劄子,讓三司集議鑄新錢事宜。三司使程琳發了帖子到鹽鐵司,定於兩日後在鹽鐵司先議。

這些日子徐平過得比較懶散,雖然也跟著上朝,也只是帶著耳朵聽聽,奏事還輪不到他。正殿奏事,一天不過五班,辰時即罷,日常的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開封府和台諫把這五個班次一分,其他朝臣實際就沒有機會與皇上說話了。至於皇上後殿再坐,那是屬於宰執大臣的時間,像徐平這種小官除了特別事件根本就沒資格。

至於上奏章,徐平眼裏這朝廷到處都是問題,但要讓他把問題理清楚,說明白,卻又困重重,幹脆也就免了。每日只是處理日常事務,上班下班,日子逍遙起來。

到了集議的日子,徐平下了朝,到自己治所畫了押,簽書了一些日常文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出門轉到鹽鐵副使任布的官廳。

守門的衛士已得了命令,見徐平到來,引著他進了門來。

程琳未到,副使任布坐在下首,更下面則是鹽鐵判官許申和判鹽鐵勾院郭勸。這都是徐平日常打交道的人,上來見了禮,便坐在了郭勸上首。

屋裏的四個人便是鹽鐵司裏的首腦人物了,至於具體辦事的其他小官則不參與。四人之中,郭勸本官侍禦史,還在徐平之下,敬陪末座。而且勾院掌審計督查,工作上也與其他三人不同,屬於列席的人物。

坐下之後,四人聊了會閑話,許申問徐平:“前些日子,任副使請鑄當十大錢,朝中議論紛紛,徐史館如何看啊?”

徐平看看任布,又看看許申道:“鑄大錢,虛高其值,無非取民財以濟國用,歷朝以來,不能持久,非萬不得以不能行此法。”

許申捊了捊頷下胡須,點頭道:“不錯,朝中大臣也是如此議論。唐朝第五琦行大錢,致民不聊生,當為後人之戒啊!”

徐平勉強笑笑,沒有再接話。

上首的任布面容嚴肅,目不斜視,好像沒有聽到兩人說話一般。

副使雖然在判官之上,但向來並稱,上下級關系並不嚴格。更重要的是,副使不掌握判官的人事任免和政績考核,權威就輕了很多,許申沒有許多顧忌。

徐平看看郭勸,正襟危坐,雙眼似睜似閉,好像打座一般。自己新人,還是學這些官場老油條靠譜一些,但也學著郭勸的樣子,再不發一言。

只有許申靜不下來,不斷地左顧右盼,沒人與他說話憋得難受。

徐平並不知道任布為什麽會提出鑄當十錢,讓自己成為了朝野上下的靶子。自唐朝安史之亂財政困難,第五琦掌管財政,為大唐起死回生立下了汗馬功勞,就是因為不謹慎推行大錢過急,導致民間大亂,最後被罷相。

宋人尤其是官員對唐史都特別熟,一提鑄大錢,首先想起的就是第五琦,隨便哪個人都能用這段歷史批判一番。任布進士出身,不可能不知道這段歷史,實在讓人摸不透。

惟一的解釋,就是任布不為宰相呂夷簡所喜,想用這種理由出外為官?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徐平都覺得自己快神遊天外,進入禪定狀態了,終於聽到門口衛士稟報:“省主到,眾官出迎!”

徐平起身,暗暗出了口氣,三司使程琳終於來了,隨著其他幾人一起迎出門去。

(備注:副使任布請鑄大錢,判官許申提議雜銅鐵鑄錢,史載發生於景祐初年,差不多就是位於書中的這個時候。在《兩宋貨幣史》中,汪聖鐸先生猜測許申的提議實際上是用膽銅雜真銅鑄錢,為膽銅法之始。參考其他資料,恐怕這個可能性不大,書裏沒有采用這個提法,還是認為就是用鐵和銅雜鑄。其他都為演義,讀者不必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