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有三策

程琳心中早有主意,不然他這個三司使就當得太掉價了。

作為四入頭,三司使和知開封府是事務最繁瑣的,很多人借助這位子上位,但在這個位子上的人很多都不稱職。兩相權衡下來,就是這兩個職位的平均任期都很短,比另外兩個翰林學士和禦史中丞短得多。

程琳是個另類,無論是在知開封府任上,還是在三司使上,他都是連任時間最長的那一小攝人中的一個。程琳有吏才,滿朝公認,但程琳性格我行我素,得罪的人也多。人家是一進四入頭,很快就位至宰執。程琳則在知開封府和三司使這兩個位子上轉來轉去,就是不能更進一步,看著宰執的位子就在眼前,但卻無論如何也摸不到。

鑄大當十錢法不可行,此事無需多言,就是銅鐵雜鑄,程琳也不贊同。作為掌管大宋財政的大員,怎麽會相信秘法這種無稽的事呢?如果許申不是弄得這麽神秘,而是直接鑄出錢來,或者有一目了然的樣品,再來談朝廷用這秘法需要交換什麽條件,一如當年收徐平的白糖鋪子那樣,程琳還會心動。

現在許申說了半天,就是不肯明說秘法是什麽,只說把鑄錢的事情委任給他,必然會做出錢來。再加上呂夷簡在背後的作為,程琳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支持許申。

許申見程琳有贊同徐平意見的意思,心裏就有些急了。他找到這條路子也不容易,與呂夷簡搭上線更不容易,還指望著靠這秘術為自己的進身之階呢!

“徐平,你新進三司,諸多事理不明,不要輒放大言!如今朝廷乏用,獻俘大典又迫在眉眱,典禮要錢,賞賜百官要錢,賞賜官兵士卒更要錢!左藏庫空虛,又從哪裏變出錢來?沒錢賞賜下去,出了亂子,哪個擔當得起!”

許申看著徐平,屁股都從凳子上起來了,咄咄逼人地問道。

是啊,一次獻俘大典,最少一兩百萬貫錢要撒出去。其他的可以馬虎,賞給禁軍士卒的錢那是萬萬不能少的。這幫驕兵悍卒,僅為了自己到手的賜物比別人的成色差一點,就能擁到皇上面前嘩變,少了他們的錢,是不想過了嗎?

徐平看著許申,面不改色:“我已經說過,要想從民間括錢出來,辦法多的是,鑄新錢是最下下之策。就不說你們要鑄的錢成色不足,就是成色十足,也不合適。現在外面物價騰貴,為什麽?民間手裏的錢已經太多了。大中祥符年間,京城市面上的銀價不過一兩八百文,如今卻要兩千文,漲了兩倍多。再一下撒數百萬貫出去,物價豈不更貴?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將來物價貴了市面紊亂,還不是要著落在三司身上?”

徐平下管著商稅案,這些事情比其他人清楚,也比其他人更加在意。物價上漲,商稅收入水漲船高,上漲幅度超出了常規,徐平可未必會受賞。

程琳淡淡地道:“徐史館說的也有道理,不知有什麽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境?”

“就是,你光說別人的辦法不可行,那你有什麽好辦法?說出來聽聽!”

許申早已被徐平這也不行那不行說的不耐煩,當下立即附和程琳。

“辦法有很多,卑職在邕州時,打完交趾,也一樣面臨著給諸軍賞錢。最後所行辦法雖然不是完美,但終究是沒有出現動蕩。”

許申冷笑:“你在邕州,手裏有蔗糖務,最不缺的就是錢,如何跟現在三司比?現在左藏庫裏連發在京官員俸祿都難,哪裏還有錢去辦什麽獻俘大典!”

徐平點了點頭:“不錯,那裏邕州手裏有錢,與現在三司微有不同。但話說回來,有朝廷在這裏,怎麽可能沒錢?朝廷本身就是錢。”

說到這裏,徐平看著程琳道:“卑職有三策,可解決目前困境。”

“說來聽聽。”程琳心裏有自己的法子,且聽聽徐平是不是真地有獨到見解。

徐平道:“下下之策,無非是括民財以濟國用。取左藏庫中絹帛,高估科配,或者向豪門大戶借貸,最不濟還可以如任副使和許判之言鑄新錢。”

程琳聽了,微微笑道:“下下之策,不選也罷。”

許申聽了滿臉通紅,任布的臉色卻和緩下來。雖然說他的鑄大錢是最下下策,但是把囂張的許申拉到了一個水平,心氣還是順了不少。

“中下之策,則是向內藏庫借貸。天下之財,朝廷收聚,不入左藏就入內藏,左藏庫乏錢,內藏庫就一定充盈。”

程琳聽到這裏,不由笑了起來。這正是他心中的想法,財賦不入左藏就入內藏,現在大宋的國力遠不到入不敷出的時候。三司年年赤字,不過是帝王用內藏庫人為制造出的赤字罷了。自真宗皇帝起,用嚴刑崚法嚴禁泄露左藏庫的收支儲蓄情況,除了丁謂任三司使的時候短暫控制過內藏庫之外,後任三司使再也不了解內藏庫的情況。雖然臣僚算著,內藏庫應該也沒什麽積蓄,實際情況遠不是這樣。不會再有丁謂那種強硬手段的人了,三司已經被皇帝用內藏庫牢牢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