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暗箭(第2/2頁)

對李迪道:“少傅,此一時彼一時,豈能一概而論?那時開封大雪是十二月底,眼看著就要開春,半價賣炭只要挨過那一時,便就再無後患。現在卻還不到十一月,剛剛入冬沒有多久,冷的日子還在後頭。如果存炭賣光,道路又不通暢,外州縣的炭運不到開封城裏來,那時又該如何?依徐平所說,現在的炭價,買的人家都是有家底的,尋常窮苦百姓也買不起,這樣冷下去,窮苦百姓如何挨得下去?”

李迪聽了只是怔在那裏,後面的內容他也沒有詳看,如今被趙禎一問,更是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突然想起呂夷簡說的話,什麽按戶發炭,對趙禎道:“徐平所想或有道理,但其論事卻不合實際,什麽按戶發炭,不說炭價,京城百姓以百萬計,開封府如何做得過來?”

趙禎聽到這裏已經有些失望,李迪說的毫無建設性,竟然就隨手批下了那八個字的評語,想起前些日子中書責備徐平的“文理荒謬”,那事情明明是自己與徐平談過的。

把奏章放下,趙禎隨口問呂夷簡:“呂相公以為徐平所論如何?”

呂夷簡恭聲道:“陛下,徐平所奏確實不依故事,為臣也是聞所未聞。不過觀其奏章裏所說,也並不是全無道理。尤其是如果真如其所料,炭賣光而天氣不轉暖,則京城必出大亂。不管徐平說的有無道理,都應深思。臣已行下劄子,讓許申暫罷鑄錢,京城內各場務凡用炭的去處,能停則停。如果徐平料差了,做這些事也無關緊要,影響不了什麽。如果一旦被徐平料中,有這些存炭在手,也有回旋的余地。至於置場賣炭的事,還是依李相公所說,前朝故事,行之有效的辦法,自然不能停。”

李迪聽到這裏,心裏就覺得不對勁,轉頭瞪著呂夷簡。

呂夷簡神情泰然,只是肅容面對皇上。

趙禎被徐平奏章裏說的官府存炭全光,街上凍死百姓枕籍的景象嚇得頭蒙,聽呂夷簡說已經開始收集存炭,心裏才稍稍安定下來。

李迪在一邊怎麽琢磨呂夷簡的話怎麽覺得不對味,但又說不出什麽來,只是憋在心裏,越想越是難受。

趙禎又翻開徐平的奏章看了一番,問道:“既然呂相公這麽想,那就說明徐平所說的並不是全無道理。那麽,如果官場裏的炭賣光了開氣還不轉暖又該如何?還要不要再加一些到場裏接著發賣?”

呂夷簡道:“到了那一步,再加炭售賣只怕也是無濟於事了,當另想辦法。”

至於什麽辦法呂夷簡一時也想不起來,不過有什麽關系?最壞還有徐平的辦法在這裏呢。什麽開封府忙不過來,他也只是隨口說給粗心的李迪聽,京城裏面又不是只有開封府一家,還有各衙門的官吏,實在不行還有數十萬禁軍呢。

李迪越聽越是不對味,不過今天他當值,根本沒時間詳看徐平的奏章,再加上固有的印象,徐平二十出頭的年紀,爵至郡侯,官至郎中,少年義氣必然是有的,才隨手下了那八個字的評語。現在皇上明顯不認同,但又怪得誰來?

趙禎又問其他幾位宰執的意見,宴殊在政事堂當值,王隨和宋綬本就是看著呂夷簡的意思行事,自然說來說去就把李迪晾在了一邊。

身為首相李迪自然有許多特權,但說到底政事堂有些集體領導的性質,李迪孤家寡人一個,哪裏比得過呂夷簡籠絡了宰執人員中的一大半。

這也怪不了別人,李迪一向不結黨,不結黨也就罷了,脾氣還不好,跟很多人都合不來。範諷是他的姻家,結果在李迪與呂夷簡別苗頭的時候,範諷竟然還是跟呂夷簡勾結在一起,而不是幫著自己的親戚,可想而知李迪的人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