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錢還是小錢?

從鑄錢監出來,已經快近中午了。郭谘把玩著手裏的幾枚鐵錢,覺得甚是神奇。入宋以來,神秘主義慢慢開始被排除出到主流思想之外,但千年以來的影響卻根深蒂固,說起秘藥,一下就能引起人的興趣。

進了三司衙門,徐平問郭谘:“來我這裏之前,有沒有去拜見過省主?”

“那倒沒有,因為是在副使屬下,又是多年相識,便直接來了鹽鐵司。”

徐平聽說郭谘是直接來的自己這裏,停下腳步道:“這不妥當,要不這樣,我帶著你去見省主吧,他也不是個難相處的人。”

按常規,官員來履新,自然先要拜見本司長官,然後再依次拜見。不過郭谘與徐平相識多年,跳過寇瑊也有情可原,不顯得太過突兀。

於是兩人先不回鹽鐵司,而轉而向寇瑊的長官廳去。

徐平屬下管著兵案,三司裏的差役士卒都在他管下,又管著設案,三司上上下下官員公吏的福利發放都歸他管。一路走來,無論是守門的軍將士卒,還是路上來往的公吏,見到徐平過來都恭恭敬敬地站在路邊,行禮問好。

實際上全國各州縣,在編的吏員包括一些從事經濟服務的廂軍,都屬於兵案管轄。三司是大宋除了樞密院和三衙,治下軍隊最多的衙門,這一點也顯示著三司特殊的地位。

到了寇瑊的長官廳外,守門的軍將高聲通稟。

裏面寇瑊高聲道:“徐副使來的正好,我正要著人去喚你呢,快快進來!”

徐平帶著郭谘進了長官廳,見除了寇瑊外,下首還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中年人。

寇瑊指著中年人對徐平道:“這位是度支副使李纮,剛從契丹出使歸來。你們兩個同為三司副使,卻素未謀面,今天正好結識一番。”

李纮年長,雖然本官在徐平之下,徐平還是先上來見禮。

李纮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扶住徐平道:“雲行少年英雄,邕州一役名動天下,我在契丹也多有耳聞。就連契丹君主大臣,也交口稱贊,深為忌憚。怎麽當得起你一禮?”

寇瑊道:“一個衙門裏為官,不需要客套,日後共事的時候還長。”

李纮是太宗真宗朝參知政事李昌齡的侄子,父親當過廣南東路提刑,而其堂姐妹分別嫁的是範仲淹和鄭戩,是官臣世家出身。本人也歷任要職,朝中在三司判過開拆司,也做過鹽鐵判官,還長時間任過禦史,地方上從知縣、監當官到轉運使,經歷相當豐富。

一般來說,這種經歷的官員都是能幹的,能力稍弱一點的,基本就是在朝中衙門按部就班,地方只任知州,不怎麽接觸具體事務。

與李纮見禮罷了,徐平才介紹郭谘。郭谘出身寒家,仕途又不順,官場上不認識幾個人,寇瑊和李纮聽過他的名字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完全沒有什麽印象。寇瑊同意保舉他來出任鹽鐵判官,完全是看徐平的面子,對郭谘有什麽能力為人如何一無所知。

徐平見兩人態度冷淡,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官場便是這麽現實,出身不好便要早早攀個高門大戶的嶽父,這都沒有便要廣交朋友,像郭谘這種技術宅的官員,不要說是這個年代,什麽時代也不會吃香,在官場上只能碰運氣。

接過郭谘手裏的鐵錢,徐平拿給寇瑊道:“郭判官到任,了了我一樁心事。前些日子我一直想鑄實用的鐵錢,也有了幾個樣錢,以後交給郭判官,必能完善鑄法。”

寇瑊接過鐵錢,在手裏掂了掂,滿臉疑惑地問道:“這是鐵錢?”

見徐平示意,郭谘忙上前道:“稟省主,這確實是鐵錢。外面徐副使用了秘藥,錢化作黑色,看起來既顯眼,又能防銹防蝕,經久耐用。”

寇瑊問徐平:“什麽秘藥?”

徐平道:“這卻一句話說不清楚,大概來說,就是錢制好後,放在秘藥的浴液裏煮過幾遍,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這黑色是錢化成,等閑磨不掉。”

寇瑊交了兩枚在李紱手裏,兩人一起拿著手裏的鐵錢互相磨擦,因為只是模仿錢幣碰撞的樣子,並未用力。磨了幾下,拿起來看,果然沒有變樣。

李纮問道:“徐副使,這錢如何防銹防蝕?”

郭谘答道:“外面這層黑色不怕銹蝕,這幾枚樣錢,我特意取的泡在水裏和埋在濕土裏兩三個月的,依然未變顏色。”

李纮點點頭,把玩了一會手裏的鐵錢,與寇瑊對視了一眼,問徐平:“徐副使,這錢所用的秘藥,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徐平搖頭:“沒有,這秘藥制來不易,世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寇瑊一拍桌子:“那就好,秘藥越難制越好!有了這秘法,這種鐵錢民間等閑也鑄不出來,足以通行天下,朝廷大有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