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街上遇故人

喬大頭看看劉提轄,擡起頭來高聲道:“自然是誰識!當年永寧侯下著雨晚上離開邕州,還是我跟李先生去送的呢!就是我們兩個人送的!”

“什麽李先生?”

“李覯啊,那時候在邕州教書的,我們都稱李先生。”

劉提轄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李覯新科進士,跟徐平的關系特別,劉提轄還是知道的。皇城司的人,對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特別在意。

想來想去,劉提轄一時也覺得難辦。這個喬大頭,明擺著就是個渾人,你嚇也沒用,打也沒用,他還真未必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反正就是圖個說話痛快,打死了就打死了,怎麽著還不是個死呢。這頗有些待頭閑漢的無賴風格,讓人無從下手。

沒有辦法,劉提轄招了招手,對監門官道:“你出兩個人,與我押著這廝去見太尉。要打要殺,不過是太尉一句話的事情,何必在這裏跟他煩惱!”

監門官只想著把事情快點推出去,當時寫了個書狀,與劉提轄一起畫了花押用了印,算是把人交給皇城司了,另派兩個兵丁隨著劉提轄押人。

劉提轄是楊景宗的體己人,看看天色,知道這個時節他必然不在衙門裏。命令兩個兵士,押著喬大頭徑直向城裏楊景宗日常行樂的落腳點走去。

喬大頭渾不在意,一路上東張西望,看著京城裏的繁華景象。

進城不多久,拐到了馬行街上,劉提轄帶人只管沿著大道前行。

楊景宗此時住的是丁謂的舊府第,在內城保康門外。但他是個無賴慣了的人,此時富貴了還是不改舊習慣,又在離家不遠的內城第二甜水巷那裏置了處外宅,養了一個頗有些姿色的歌妓林小姐在那裏,作自己的安樂窩。有了空閑,便就在外宅招人聚眾賭錢喝酒,逍遙快活。

劉提轄知道,這個時候,要找楊景宗要去煙花遍地的甜水巷。

到了東華門附近的樊樓,喬大頭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大酒樓,嘆了口氣:“京城果然是天下第一繁華所在,這酒樓,比我在邕州時看著的遇仙樓氣派多了。”

押著他的兵士聽了心裏嗤笑,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什麽邕州的遇仙樓,開封城裏的遇仙樓也遠遠比不上樊樓啊,這可是天下第一酒樓。

感嘆一番,喬大頭一轉頭,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騎著馬行在大道上,忍不住高聲喊道:“那不是高大全?高大全,好久不見!”

高大全作為就糧禁軍,剛剛從外地回到京城,正要到皇宮排班見駕,突然聽見街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急忙轉身去看。

喬大頭從五台山到京城,基本是靠著一路乞討,衣衫襤褸,完全就是個乞丐。高大全看了又看,終於才把他認出來。

看喬大頭被五花大綁,讓人押著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高大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急忙下了馬,走上前攔住幾人。

向劉提轄叉手行了個軍禮,高大全道:“在下高大全,現在馬軍司裏面做個指揮使。這個被綁著的兄弟,是我在邕州的故人,不知道犯了什麽事?”

高大全是邕州立軍功最大的幾個人之一,回到京城之後,因為徐平的關系,相當被看重,升遷極快。劉提轄自然認得,不敢怠慢,急忙回禮:“見過高指揮,在下劉寶源,皇城司裏勾當。這個大漢從代州五台山來,說是有軍情要報,誰敢疏忽?我正要帶他去見楊太尉。稍候見過太尉,自然讓他去跟指揮相會。”

聽了這話,高大全吃了一驚,忙道:“這個時候,切不可去見楊太尉!”

劉提轄摸不著頭腦,問道:“為何?這種大事,我豈敢瞞著不報太尉知道?日後太尉怪罪下來,我如何吃罪得起?”

“你不知道,我剛剛從甜水巷那裏經過,楊太尉正在那裏招人賭錢飲酒。也招我去來,我說是要進宮見駕,這才抽身。你該知道楊太尉的脾氣,一旦飲了酒,便就好拿人使氣。你這個時候帶他去見,一個不好,太尉性子上來,把人打壞了可如何是好?”

楊景宗無賴出身,性子暴虐,最好用大棒打人,死在他大棒之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京城裏的人都稱他為“楊骨槌”。特別是喝了酒,性子更野,天地不管。

前些年在通州任官,曾經在喝了酒之後把本州通判打倒在地,生生打昏過去。要知道他這種武官出鎮地方,政務都是通判處置,而且通判還有監督他們的職責,官位在下,通判的實權還要在這些武臣知州之上。當時此事一出,滿朝嘩然。趙禎念在楊太後的面子上,只是把他貶官了事,沒幾年又提拔起來。

從那之後,趙禎就讓楊景宗戒酒。楊景宗把“戒酒”兩個字刻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時時警醒。可實際上,酒一到跟前,他就把這一切都扔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