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潑皮(第2/2頁)

這些街頭閑漢都有特殊的技巧,多年苦練出來,頭上只受不重的傷,甚至有時只是破一點皮,便就會流出許多血來。他們在街頭鬥狠,經常用這一招來嚇別人。沒想到病尉遲這一次在公堂上用出來,倒是別有奇效。

三生不幸,知縣附郭,河南縣是河南府的附郭縣,河南府衙就在不遠處,更不幸的是離此不遠還有一處西京禦史台。更不要說還有轉運使司,人就在一邊坐著。

若是偏遠的小縣,病尉遲這麽鬧知縣能扒下他一層皮來,但陶知縣不敢。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到了府衙和禦史台不定就成了他濫用私刑,打傷了人命,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病尉遲敢耍這種狠,陶知縣就拿他沒辦法。這廝只是受了一點皮肉傷,便就讓陶知縣再沒辦法對他用刑,還得找醫生給他看傷用藥。

洛陽城難管,便就是這種牛鬼蛇神手段五花八門,讓官府防不勝防,甚至拿這些人無可奈何。開封府天子腳下,中間又有廂一級緩沖,知府更是擁有特權,反而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洛陽就不行了,本來官府人力就不足,面對的人卻更加難纏。

等病尉遲被帶出去,陶知縣對譚虎道:“虞侯,你看這等無賴小人,實在難纏,今天也難再問下去。不如先把他們收監,等過些日子再問?”

譚虎道:“都漕官人過些日子就要到下面州縣巡視,如何等得?我今天回去便就要向官府回報結果,如果現在不問,在下實在難以回去交差。”

陶知縣滿臉尷尬:“只是現在這個樣子,如何再問?”

譚虎道:“知縣不要被這個潑皮嚇住,我在一邊看的明白,他頭上的血是硬在竹杖上蹭著擦出來的,並不是碰出來的。看著滿臉血嚇人,其實只是皮外傷,沒動著筋骨。”

陶知縣沉默不語。到河南縣來做知縣,都是在其他地方有很深資歷的,陶知縣又何嘗不知道病尉遲的傷只是個樣子?但那又如何?還不是不敢再打他!

譚虎見陶知縣為難,笑道:“在下在都漕官人身邊多年,也見過官人審了不少案子,這等無賴潑皮偶爾也會見到。依著官人以前的做法,既然犯人見了血,便就趕快找醫生診治用藥,只當他是重傷治。但是,一邊不是還有沒受傷的人?接著審問就是了。總不能他們每一個都用這種手段,絆住知縣的手腳。”

說到這裏,譚虎看了看一邊的沒毛蟲幾個人,笑道:“如果這幾個人都有這手段,那只當是今天大家走黴運,我回去如實稟報就是。但如果有人學藝未精,真在竹杖上磕出個長短來,甚至傷了性命,有那受傷的人做例子,難不成還會有人說知縣用重刑?”

見譚虎朝著自己幾個人笑,沒毛蟲等人莫名覺得一陣涼意,不由縮了縮脖子。

病尉遲那是大哥,這些手段練得精熟,自己這幾個人哪有這個本事?而且這壞笑的廝也說得明白,有病尉遲在那裏做著例子,再有人向竹杖上撞,撞死可就是白死了。

只要轉運使司的人為自己說話,陶知縣便就心裏有了底,一拍桌案:“來呀,另提一個人過來問話!”

李中紀出了口氣,心中越發恨這幾個人。眼睛掃了幾人一遍,挑了一個身子抖得最厲害的精瘦漢子,一把提了起來,摜在幾人面前。

陶知縣看著這精瘦漢子,沉聲問道:“我且問你,你們幾個因何要承攬鋪子裏的雜活?”

那漢子顫抖著聲音道:“回——回上官,小的只是個跑腿的,著實不知——”

“不打你是不招啊!來啊,先打這廝十杖松松筋骨!”

一邊差役應諾,紛紛上前。大家也都看出來這精瘦漢子沒有剛才病尉遲的手段,有人故意拿了一條大杖在他面前亂敲地面。那個意思就是,有本事你也撞上來,再撞得滿頭滿臉上血,無非是再提一個人過來問就是了。

精瘦漢子那著面前那根大杖,嘴裏像是含了個苦膽,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