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想錯了

“隋唐的時候,洛陽本為東都,天下的漕糧都匯聚於此。那個時節,洛陽城周圍漕渠廣布,不但是水運方便,而且輕易沒有水患。晚唐五代離亂,西京王城成為一片廢墟,就連周圍的漕渠也都淤積了。現在,最多三五年,洛河便就要發一次大水,輕則洛河兩岸盡成澤國,重了則整個洛陽城,甚至就連在高處的皇城都被沖壞。不說別的,就說不遠處洛河上的那座天津橋,隋朝的時候還是浮橋,到了唐朝改成石橋也不多麽堅固,但考之史籍所記,隋唐時天津橋壞過幾次?現在一次又一次地重修,一次又一次地加固,還是幾年就沖壞了,勞民傷財!西京周圍的河道,到了必須要整的時候了。”

徐平說著這番話,大家都看河南府知府李若谷。只見他微閉雙目,靠在椅子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一樣。

徐平咳嗽一聲,沉聲道:“李知府,你說是也不是啊?”

“龍圖所言即是,西京周圍的河道是到了不得不大修的時候了。”

李若谷聲音低緩,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徐平都有點懷疑這聲音是不是他發出來的。從自己到洛陽,李若谷便與自己爭整修河渠的主導權,今天怎麽突然好說話了。

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李若沉聲道:“河道不得不修,不過,河南府每年維護皇宮和皇陵,民力已盡,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徐平接口道:“李知府所說確實是實情,河南府民力已盡。這樣吧,洛陽城周圍的河道便就由轉運使司主持,一應錢糧人力,都由漕司籌措。河南府只需派個僚佐,協調需要搬遷的民戶即可,其他的就不需過問了。”

李若谷淡淡地道:“都漕如此說自然是好,我這裏便派河南和洛陽兩縣的知縣,聽候漕司使喚。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河南府可是一石糧一個人都調不出來!”

徐平點頭:“錢糧人力都是由漕司調配,河南府只需把地方騰出來就好。”

口中雖然這麽說,徐平的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李若谷今天突然改了口風,必然不是沒有緣故的,只怕是有些倚仗。他能倚仗什麽?只要放出了主導權,一切可就由不得河南府了,兩個知縣還不敢在轉運使司面前耍花招。

到這裏便就定了下來,整條河道,汜水縣以下由陳堯佐主持,汜水縣以上則歸轉運使司,實際上是由徐平自己來主導。這是徐平早就想好的規劃,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人意料。

陳堯佐見沒人說話,高聲道:“此次大動幹戈,河道就要一次修好。汜水縣以下,便就調用孟、鄭、汝、許四州民夫,等到秋後,長則兩個月,短則一個月修畢!”

“等等!”徐平猛地招起頭來,“先前不是說好,此次開渠盡量不要動用民力,汜水縣以下的河道由清河廂軍去開,怎麽現在又要調民夫?”

“開河不用民夫,但運土運石,捆紮木龍這些雜活,總不能全由清河廂軍去做。再者河道上還要建幾處碼頭,要鋪築碼頭出來的道路,這些也要不少人力。龍圖,既然花了如此大的力氣,那便就一次建好。碼頭道路修好,才能惠及兩岸百姓。”

徐平看著陳堯佐,沉聲道:“陳相公,修河的時候正是冬月臘月,如果像去年一樣天寒地凍,會非常辛苦。調集民夫過去,一個照看不周,出現凍死餓死,可不是小事。碼頭和道路不必急在一時,不必一定要趕在冬天無雨的時節,來年開春修也是可以的。”

陳堯佐大手一揮:“既然已經做了,那便一次做完,拖到來年,多少麻煩!我那裏只要修好碼頭,鋪好到汜水、滎陽和滎澤三縣的道路即可,其他路各州縣自己修築。”

徐平看見陳堯佐身邊的通判盧革目光閃爍,不敢與自己的目光相對,心裏覺得有些不對。當時自己在殿中奏事的時候,算過工時,當時就說只用清河廂軍,不調民夫,這事情在鄭州的時候也跟陳堯佐說清楚了,怎麽現在又變卦了?

想了想,徐平看了看在座的各州長貳,沉聲問道:“還有哪些州秋冬要用人力的,現在都說清楚吧。反正就是一個冬天,做的事情不少,漕司要統一調配人力。不要公文行到州裏,再說你那裏人力已經有用處,調不出來了。”

唐州知州王贄心裏嘆了口氣,拱手道:“都漕,唐州境內有襄漢故漕渠,已經淤壞,年年水患。下官想乘著這個冬天,把那些漕渠整修一遍,此也是便民之舉。”

徐平沉著臉看著王贄,問他:“唐州地曠人稀,你州裏人力夠嗎?”

“夠,小心調配,勉強還是夠的。”王贄硬著頭皮說道。“不過,那些漕渠牽連相鄰的鄧州,最好兩州一起動手,免得顧此失彼。”

徐平轉頭問趙賀:“趙知州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