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司集議

徐平講完,陳僥佐把手裏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指著下邊坐著的劉沆和王拱辰道:“我們京西路的官員談事情,這兩人是怎麽回事?要不要回避一下?”

陳堯佐話聲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劉沆和王拱辰兩人身上。

徐平提高聲音道:“他們兩人,一個是要來談三司鋪子在京西路的事情,一個是要說京西路的營田事務。開渠所需的錢糧,一部分跟這兩項有關,不妨讓他們也聽一聽,回去之後也有話說。用了三司和營田務的錢糧,我們京西路便就能夠少出一點,諸位談完事情回到州裏,跟父老也好交待是不是?”

陳堯佐道:“既然是要出錢糧,那自然一切好說,聽一聽又有什麽打緊?”

轉運使司管錢糧,但這些錢糧終究是要從各州收上來,徐平能從別的地方要來,下面州縣自然就少了負擔。地方為官,誰都不想做惡人,能夠留下個愛怕名聲,自然是求之不得。地方是很排斥朝廷插手下面事務的,但願意出錢自然就另說,散財童子大家都喜歡。

王拱辰和劉沆兩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這也就是看徐平的面子,不然兩人怎麽會坐在這裏?其他路求著他們,他們也不會管。

徐平見再沒有人說話,清清嗓子道:“往常汴河引黃河水,雖然水量充足,但水裏泥沙太多,河道年年淤積。不說汴河每年清淤所花的巨大人力物力,現在雍丘一帶河段,河床已經高過兩岸,成了地上懸河,這樣下去如何了得?雖然汴河下遊河段不在京西路,但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是不是?再者說了,從黃河引水的汴口每年到了冬天就要堵住,到了春天再重開,舊汴口壅塞不能用,只能再從別處重開。這麻煩可在孟州和鄭州,每年不但徒耗人力,就是新汴口占的田地,也是無窮官司。兩位相公,你們說是也不是?”

李迪道:“汴口在孟州,不說占的田地,就是清河廂軍也有無數事情。徐龍圖,引洛入汴水渠有百利而無一害,這道理已經非常明白,不需要再說了。你只要講一講,這水渠怎麽開,我們地方要做什麽事情就好。”

“相公說得對,引洛入汴水渠百利而無一害,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勢在必行!只是這水渠雖好,開的時候卻要費無數人力物力,不只是經過的幾州,京西路北邊的幾州,都要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才能把事情做好。我是這樣想的,水渠以汜水縣為界,分為上下兩段。下段沿著黃河灘頭挖渠,用陳相公的‘木龍殺水’之法,不獨是新開的水渠,連黃河故道的南岸也一起築起一道長堤,以為長久之計。”

李迪點頭:“如此最好。若說是黃河岸邊築堤,百十年來最有實效的還是陳相公當年在滑州所築之堤,築起來簡便,而且經久不壞。”

說到這裏,李迪轉頭問陳堯佐:“陳相公,你是哪年知滑州來著?”

陳堯佐撫著一綹長髯道:“天禧三年,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十五年了。”

“是啊,十五年了。陳相公當年所築黃河堤,自滑州到德州,綿延千余裏,十數年為不壞,功績甚著。今日要在黃河上築堤,當然還是用陳相公的法子。”

徐平等李迪說完,只好順著他的話道:“不錯,若說在水上興害除利,陳相公毫無疑問是當世第一人。如今陳相公也在京西路,是京西百姓之福。那便就這樣,自汜水縣以下的河道,便就由陳相公主持如何?陳相公,百姓懸望,萬莫推辭!”

“哎呀,老夫年事已高,如今在鄭州也只是虛度余歲罷了。”陳堯佐撫著長髯,緩緩開口。“不過,修這道河渠,是利國利民之事,上報君王,下利百姓,我也不好推辭。既然龍圖這麽說了,我便再鼓余勇,接下這差事就是。”

“陳相公高節,真為我輩楷模!”

眾人跟著李迪,一起誇贊陳堯佐。

其實真正在朝裏的時候,李迪跟陳堯佐也不怎麽對付。就是下到地方,鄭州和孟州兩州緊鄰,兩人都沒有什麽交往。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兩個前任宰執,元老重臣,自然而然地就相幫相扶,不能在其他小輩知州面前丟了面子,這是人之常情。

等話聲平靜了下來,徐平又道:“由陳相公主持此事,萬般都好,這事情已經成了一大半。不過,陳相公到底高齡,不能過度操勞,還要有人從旁幫扶,做些雜事也是好的。李相公,便就由孟州通判李參作陳相公的副手如何?”

陳堯佐一愣,忙道:“不必,百十裏河道而已,我又要什麽幫手?”

李迪伸手攔住陳堯佐,口中道:“希元,人不能不服老啊。徐龍圖說的極是,便就由李參做你的副手,你只要主持大局,不需要再去事事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