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桑懌歸來

世間的很多事情便就是這樣,別人求爺爺告奶奶求上門來的時候不知道珍惜,一旦離去了,又追悔莫及。自天聖二年與徐平在中牟分別,張源和吳久俠在陜西路沿邊各州折騰了許多年,鬧出了不小的名聲,但沿邊將領卻沒一個肯用他們。當他們進入黨項之後,故技重施,改名張元、吳昊,有意犯趙元昊的名諱。又在鬧市作驚人之語,順利得到了一心反宋的元昊的接見,並授予官職,大肆宣揚。

這是宋和黨項爭奪人心的戰爭,邊將不敢負這個責任,一邊把另一個經常與張、吳二人遊歷的姚嗣宗招為幕僚,一邊上書朝廷。為了爭奪人心,有大臣建議厚待張源和吳久俠的家人,把家屬送往京師為質,同時派他的兄弟子侄到邊境,誘招張源。

徐平在朝報上看到這建議,愣了很久,搞不清楚這中間的道理。兩個落第進士,邊境地區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人,如此大張旗鼓,圖的什麽?若說是爭取人心,這不是鼓勵其他跟張、吳二人境遇相似的人到黨項去嗎?不去黨項,連謀個一官半職都做不到,到了黨項之後,官也許給他們,給錢給糧,全家人都跟著沾光。這是爭奪人心還是鼓勵人叛國?

徐平上章,直說若是有大國氣度,那就不用理會,任張源兩人去折騰就好,萬事操之在我,何必在意黨項怎麽對待兩個落第的讀書人。要是對這兩人真地重視,那就明發布告說清這兩個人的罪過,把他的家人遷往內地,同時嚴查邊境,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就好。

由徐平等人的激烈反對,此事最終無後而終。張源和吳久俠的族人一百余口被徒往房州居住,命地方官監視。兩人做出了這種事,家族再在邊地的華州有隱患,遷走情理之中。

永寧侯府後園池邊,徐平拉著桑懌的手道:“嶺南一別,不知不覺竟然就有四五年時間了。見你一切如常,風采依舊,我也就放心了!”

寒喧之後,讓桑懌坐到客位,徐平對龐籍和石延年道:“我離開邕州的時候,龐禦史剛到嶺南,石曼卿還在京城,說起來並沒有在嶺南共事過。倒是桑鈐轄一直跟你們共事,相互之間都不陌生了。我們這些在嶺南的文武官員,在京城還是第一次聚在一起。”

龐籍道:“我到邕州是諫議恩澤,蔗糖務一切完善,只是守成而已。”

徐平大笑:“那個地方,哪裏還得守成?現在去接你的人,一樣還是開拓!”

幾個人說了一會閑話,徐平才對桑懌道:“秀才,還記不記得當年在中牟,我們曾經拿過兩個做藥銀的落第進士?雖然拿住了他們,還是讓他們走了。”

桑懌點頭:“記得,好像他們兩人一個姓張,一個姓吳,是陜西路人。”

“不錯,正是他們!沒想到十幾年之後,這兩個人倒是鬧出了大事。前幾個月,他們出了宋境,投奔了黨項趙元昊,聽說還頗受重用呢!”

桑懌愣了一下,看看龐籍和石延年,才道:“那兩個人有些膽識,在陜西路那種地方求個一官半職不能,怎麽落到了這步田地?”

徐平搖了搖頭:“心比天高,說起來就指天畫地,做起來就一無是處。我打聽過了,這兩個人從天聖二年落第之後,便就在西北邊地幾州遊蕩,拜會過不少邊將。他們好做驚人之語,就在離開宋境之前,還跟一個叫姚嗣宗的人一起,雇了幾個壯漢,拖了一塊巨石大道上行走。石上寫些聳人聽聞的詩句,三人跟在一邊哭,意思是天下無人識英雄。守邊的將軍倒是真被他們唬住,招了三人問話,只他們說得雲裏霧裏,也不敢用他們。張源和吳久俠兩人心中不憤,就此出了宋境,投奔黨項去了。倒是那個姚嗣宗,還記得自己是個漢人,沒有跟著去,現在被招入了邊地的幕府裏。”

桑懌聽了就笑:“當年在中牟,這兩個雖然人落魄不堪,倒也是語出驚人。”

聽兩個人說得熱鬧,石延年道:“當年雲行在中牟的時候,我也時常到你莊上,怎麽沒聽說過此事?原來你們那個時候就見過這兩個人了。”

不好讓坐在一起的石延年和龐籍兩人尷尬,徐平便就把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略掉了對付馬季良家裏的情節。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真按法律算起來也過了追溯期,而且對徐平和桑懌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只是年輕時的趣事,不會有人再去追究當年合不合法。

宋朝前中期的進士,還是有不少人年少遊俠,曾經提刀殺人也頗有幾個。徐平和桑懌當年做的這點事,跟張詠幾個人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對他們的邊功還有加成作用。

由於從海路而來,桑懌帶軍到京城用的時間比當年徐平少了許多,前幾天就到了。從邕諒路的數萬廂軍和鄉兵中一共揀選了兩千八百人,分為兩軍,各一指揮騎兵和兩指揮步兵,為廂的編制,桑懌為統兵官,隸殿前司之下。趙禎親自賜了軍號,用前兩年被取消的宣威,彰顯當年破交趾之功。另從交趾象征性地揀選了一指揮,基本是交趾的王公貴族子弟,賜軍號為歸明交趾,同樣隸在殿前司之下,單獨成軍,表明對交趾的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