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結個善緣

這一場酒直喝到日落時分,張元一直笑著向童大郎三人殷勤勸酒,絕口不再提招攬兩人的事情。喝過了酒,張元會過了賬,一直看著三人結伴轉過街口。

吳昊忍了忍,最後實在忍不住,對張元道:“烏珠大王讓我們招攬人才,結果對這三人好話說盡,他們卻軟更不吃,真是豈有此理!”

黨項拓跋氏自唐朝時候被封夏州節度使,賜姓李,入宋之後又被改賜姓趙,至今已過百年。元昊襲封之後,有心叛宋,認為唐、宋兩朝的賜姓不再珍貴,改姓嵬名,自稱“吾祖”。這是黨項語,意思是青天子,而中原皇帝為黃天子,以示並駕齊驅之意。吾祖用漢語甚為怪異,又譯為兀卒,黨項的人又經常把音發為烏珠,其實是同一個意思。

張元嘆了口氣:“強扭的瓜不甜,他們不願意,我們又有什麽辦法?”

吳昊惡狠狠地道:“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敬酒不吃,罰酒便就給他們灌下去!我早看這三個廝不順眼了,尤其是那個童大郎,竟然敢威脅我們,活剮了他!”

張元搖了搖頭:“兄弟,這就是你考慮不周了。他們三個到底跟我們一般是宋人,真到了命蹇的一天,說不定這點香火情就有些用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我們做了黨項的官,但終究是外人,黨項人信不過我們,我們怎麽能信得過他們?”

“怎麽信不過?我們的官位位比公侯,誰敢不敬!讓我們做這等大官,當然是信得過!”

“哎,兄弟,你的頭腦也太過簡單了些,這點小恩小惠就滿足了?”張元連連搖頭,“到底還是厲中壇看得清楚,你遠不遠不及!”

吳昊哪裏服氣:“那厲中壇只是陰陽怪氣尖酸刻薄,也未有真本事!”

張元拍了拍吳昊的肩膀:“兄弟,你錯了。那童大郎看起來雖然討人厭了些,但他說的都是心裏話,身為漢人,他是不會做黨項人的官的。厲中壇可不一樣,雖然也這樣說,卻是因為看我們兩個的樣子,做這黨項人的官也沒有意思。黨項有權的漢人,都是世代生活在這裏,跟蕃人一樣都是土人。像我們這種從宋境來的人,不但是黨項人信不過,就是那些掌權的漢人也一樣信不過。所以我們兩個,雖然聽起來官位不低,實際上在黨項沒半點實權。厲中壇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拒絕我們兩個。如果真有一天,我們這些人在黨項也能掌了實權,什麽漢人不做蕃奴,看那厲中壇還會不會這樣說!”

吳昊一怔:“哥哥是說,厲中壇並不是不想答應,只是覺得這官沒有意思?”

“正是,他身上又不缺錢,何必還受這番閑氣!所以這人一定要好好結交,說不定真有用到他的一天。烏珠雖然心比天高,但現在大宋政通人和,未來還不可預料。”

吳昊想了一會,還是有不明白:“烏珠如果敗了,我們不一樣跟著倒黴?那時候厲中壇又有什麽用?那廝不過是心思狡詐,從宋境騙了些錢出來。——還把他兄弟賣了!”

元昊轉頭,看著不遠處黨項王城的地方,過了好一會才道:“我們本是宋人,卻跑到黨項來求官求祿,自然要受這些閑氣。黨項如果打得一切都順,大宋恁不經打,自然心裏就更加輕視大宋,連帶著把宋人也看不起。那個時候,我們在烏珠眼中的地位只怕會是每況愈下。要讓他們看得起我們,給我們真正的官做,便就要讓黨項在大宋手上吃苦頭。可萬一黨項真被大宋滅了,我們這些叛宋的,只怕下場也是淒涼。”

吳昊更加糊塗:“聽哥哥的意思,對我們來說,黨項贏了也不好,輸了也不好?”

“最好如此!那樣黨項人才知道大宋的厲害,才會看得我們這些叛宋之臣!如果真能等到那一天,或許就不用像今天這樣受此閑氣了!”

“哥哥說的,怎麽讓我越來越糊塗了?這好與不好,兄弟愚昧,想不明白。”

“這有什麽想不明白的!打得順了,黨項覺得是自己人厲害,自然看不起宋人。再者戰場上每戰必勝,就只有大宋求著黨項,他們不用反過來去求大宋。如此,還要我們這些人有什麽用?當然還是他們自己人信得過。相反,如果戰事打得不順,烏珠就會覺得黨項人不成,說不定就會給我們機會。到了那個時候,厲中壇就用得上了。”

吳昊道:“姓厲的這廝除了陰險狡詐,還有什麽事?我看那時也並沒有什麽用?”

張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廝或許別的本事沒有,便你切不可忘記他的錢是怎麽到手的!會做賬,知道銀行怎麽開,知道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錢。這本事或許在大宋境內沒有什麽,我們漢人天生比蕃人腦子靈光一些。但在黨項,那幫蕃人腦子跟土塊一樣,隨便給點錢頭他們就能把爹娘妻子一起賣了,這本事用處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