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串連

安家族不大,但因為部族分布在長山裏,交通不便,雖然離著秦州城很近,一直不肯納質歸附。他們不但不歸附,還經常出山搶掠,導致秦州向北去的瓦亭川谷道一直不得安寧。本來關隴大道是走隴城寨,即古街亭,經瓦亭川谷道入秦州,由於谷道生蕃眾多,在徐平到秦州之前,這條大道已經處於半廢棄狀態。這幾個月以來,魯芳帶著橋道軍炸山開路,又重新把這條古道修通了,並有軍隊巡視,讓盤距長山的安家族異常難受。

這一天將近傍晚,幾個漢人服飾的人進了長山,騎著快馬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安家族的族帳。他們顯然跟這裏的人極為熟悉,徑直被帶到了首領的帳裏。

一進到帳在,一個高大魁梧、面相兇惡的蕃人便就急急地站了直來,高聲問道:“喬官人,此去可還順利?那兩族怎麽說?願不願跟我們舉事?”

喬官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們晚了一步,秦州帥府先出手安撫了那幾個蕃落。”

“他們怎麽安撫?官府要賣細鹽,又賣得那麽便宜,他們的鹽怎麽賣得出去?總不能由帥府出錢,把那幾族的鹽都買下來!”

喬官人苦笑:“族主說得不錯,正是由帥府出錢買下了他們的鹽,而且給的價錢相當不錯。上丁族先去談妥,緊接著青唐族也找到秦州,帥府都給了他們一斤六文的價錢。這個價錢跟他們以前賣給我們相差無幾,官府收起來又是長久生意,那兩族正高興著呢!”

安家族主不由愣住,過了好一會才道:“怎麽可能?帥府怎麽舍得花這麽多錢!買了這兩族的鹽,他們的解鹽難道就不賣了?朝廷對鹽利一向可是看得很重啊!”

喬官人道:“看得再重,也不如打仗重要。在我想來,這是宋國的釜底抽薪之計,就是要斷了黨項來的青白鹽。而且聽說宋國這幾年格外有錢,到秦鳳路來做大帥的,又是位三司老子,以前就是管著錢糧,他的手裏怎麽會缺錢?”

“這怎麽辦?這怎麽辦?”安家族首領在帳裏轉來轉去,“斷了黨項的鹽,我們還到哪裏去找錢?要趁著秋後搶上一番,現在外面路上又天天兵丁不斷,沒有青唐和上丁族與我們一起發難,做起來就風險太大了!人生在世,爭的無非是個錢字,沒錢可怎麽行?”

喬官人到位子上坐下,口中道:“族主也不用著急,我們仔細合計一番,總能想出辦法來的。這位大帥一來就急吼吼地經略蕃部,在秦州周圍搞什麽並帳為村,明擺著要把周圍蕃部全部納入朝廷治下。他再是撒錢,我就不信沒有要與他作對的!”

安家族首領一屁股坐到喬官人對面,瞪著眼睛問道:“官人有什麽妙計?聽你話裏的意思,是有些眉目,說出來我也聽聽,不要讓我一個人幹著急!”

喬官人笑了笑,才壓低聲音道:“我到上丁族那裏,雖然沒有說動他們的首領,卻聽到了另一個消息。十之八九,他們族裏要起內亂,我們正好從中下手!”

“內亂?他們族裏能起什麽內亂?官人把話說明白一些!”

喬官人向前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上丁族曾經向秦州納質,把小兒子廝鐸氈送到了秦州納質院裏。納質院是個什麽地方,把孩子送到那裏是什麽意思,族主應該明白。”

安家族首領猛地點頭:“我自然明白!所以不管那些官員怎麽說,我就是不納質!”

“唉,現在不同了——”喬官人嘆了口氣。“新來的大帥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把那些質子從納質院裏放了出來,在秦州城外另找了地方安置。不但是把他們放了出來,還讓他們好吃好喝,讀書認字,在裏面學得好的還賜姓名,封官爵——”

安家族首領張大了嘴巴:“真——真有這種事?我聽人說起,只以為是騙人的。官府編了消息出來,誘騙我們這些沒有歸附的蕃落,難不成是真的?”

“就是真的啊!”喬官人不斷嘆氣,“你說這大帥是不是發瘋,圖的什麽?就是有人真地動心,多送幾個質子去又有什麽用?那些漢人心思狡詐,在我想來,只怕是這大帥貪圖功勞,多誘騙幾個質子過去,好向朝廷邀功領賞——”

說到這裏,喬官人“噗嗤”笑了出來:“卻不知道他這樣做,功勞還沒有撈到手裏,先惹了一場禍事出來。最近納質院裏有一個叫甲寒的,正是上丁族納質的廝鐸氈,因為管那裏的官員看他順眼,真地賜了他姓名,還是國姓。”

“這怎麽是禍事?上丁族碰到這種好事,怪不得不跟我們一起作亂!”

喬官人神秘地笑道:“好事?那看是對誰來說!廝鐸氈從一個沒人過問的質子,突然成了這等人物,要是你族裏的,會不會想把人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