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伏羌寨前

伏羌寨裏,桑懌站在望樓上,拿著望遠鏡,看著從三都川谷口湧出來的敵軍,頭也不回地對身邊的右虞侯許遷道:“果然如節帥所料,是黨項的‘步跋子’先來攻城!”

許遷舉起望遠鏡看了一會,道:“軍主,擊敵於未陣之時,要不要我帶騎兵出去沖殺一陣?挫一挫賊軍的鋒頭,讓他們不敢過於靠近城寨!”

桑懌搖了搖頭:“算了,節帥一再吩咐,第一日只要死守,不要大打,讓來犯蕃賊盡快聚到我們這裏來。我們這裏兩面臨河,寨裏弓弩盡有,箭枝充足,蕃賊又不善攻城,先讓他們攻上一天吧。渭河上的船只我們已經全部收攏,他們也無處可去。”

此時太陽初升,陽光從附近的山坡斜灑下來,照在渭河上閃著粼粼波光。路邊的枯草掛著寒霜,踩在上面霜花四濺,好似下了一場雪一般。

細賞者埋騎在馬上,看前面不遠處的伏羌寨,眉頭緊鎖。

伏羌稱寨,是因為屬下編戶太少,實際上這裏是古冀城縣,中國歷史上最早設縣治的地方之一,至今一千多年了。冀城設了又廢,廢了又設,到隋大業二年縣治移到現在這個兩河匯流的地方,武德三年改冀城縣為伏羌縣,也有四百多年。古城仍在,最近幾個月又進行了大規模的修繕,這座伏羌寨,在數百裏內規模僅次於秦州城。

黨項軍隊跟周圍的蕃羌部落軍一樣,利於野戰,不善攻城。這一路前來,路途遙遠且崎嶇,他們也不可能帶攻城器具。偏偏眼前的這座伏羌寨,他們又非攻不可。

三都川從谷中出來的時候,河道緊貼著東邊的山崖,他們沿著谷道行軍,就只能走在三都川的西面。從谷道出來,便就處在渭河北岸,東邊是三都川,北邊是大山,西邊還是大山,南邊就是洶湧的渭河。不管他們要到哪裏去,都必須攻下伏羌寨,渡過渭河和三都川。其實渭河以北是黃土梁峁溝壑,谷道是被河水切割出來的,地球自轉,河道必然會貼著谷道東側,不只是三都川如此,附近的瓦亭川等都是如此。

細賞者埋自然不明白這道理,他也不需要明白,他只要攻下伏羌寨就可以了。

三千“步跋子”迤邐出谷,在離著伏羌寨五裏遠的地方列陣完畢,一時寂靜無聲。

看著前面不遠處城池堅固的伏羌寨,每個人的心裏都打鼓,不知道會面臨什麽。這一路行來順風順水,除了在甘谷城遇到的那些望風而逃的築城廂軍,沒有遇到宋軍的任何阻攔。此次進軍順利得都讓黨項人忘了他們是遠道進犯,直到見到這座伏羌寨。

部伍整頓完畢,細賞者埋交不急著安排攻城,而是叫了心腹親兵來,吩咐道:“你們分一隊人沿著渭河查探,看看有沒有可供渡河的船只。再分一隊人,去查探出谷後的三都川河道,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涉水而過。另外,安排兩千負瞻到山上伐木,準備制作石砲和雲梯等攻城器具。剩下的負瞻,在這附近紮營,天黑之前必須紮好營盤!”

眾人領命,各自去了。細賞者埋才叫過副將,對他道:“你自帶兩遷溜正軍,先從這一面攻一攻城試試看。一路上都不見宋軍,不定這城裏也沒有重兵駐守。”

話說出來,細賞者埋自己都不信。伏羌寨如此重要的地方,又有新設的三司鋪子,必然會重兵布防。惟一希望的,就是守城的宋軍沒有鬥志,早早棄城而逃才好。

桑懌在望樓上,一直用望遠鏡觀察著來犯的黨項軍的動靜。見一支數百人的黨項列陣整齊,緩緩向城池靠過來,轉頭對身邊的傳令新兵道:“去知會西城的杜元吉,來犯之敵只有數百人,只用弓弩,有到了城墻下的才用滾油。既要多殺傷黨項人,又不要讓對方看出我們城裏實力如何!”

親兵領命,轉身去了。

許遷道:“軍主,為防意外,要不要我到西城去守著?”

“不必,黨項還沒有大規模攻城,他們守得住。你留在這裏,防來犯的賊人真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舉動,城池危急的時候,你帶人出城沖殺。城池守不得守得住,不是看城池有多堅固,城門如何難破,而是看城中有沒有能力反沖來敵。你帶的右軍,便就是守城的關鍵,只要能夠出城多沖殺幾次,圍自然就解了。”

防守最忌死守,以反沖鋒對沖鋒,以局部進攻策應整體防守,才能固若金湯。

守城也同樣如此,如果城中沒有了機動力量,不能出城反殺敵人,城就成了死城,再堅固的城池也有被攻破的一天。古代守城理論的集大成者,是兩宋之交的陳規。其所著《守城錄》一反以前高築城墻、緊閉城門的理論,而是提出城墻不能過高,以掩護本方石砲為宜,城門應當盡量多開,利於城中守軍出城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