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跑了的狀元(第2/3頁)

得到了帝國主義的好處,便就要承擔帝國主義的一切邪惡,什麽不可避免之惡,都是裝神弄鬼的神棍說法。世間的道理在人心,把握住了人心,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

高處不勝寒,徐平坐在宰相的位子上,很多做法,很多決定其實不被同僚理解。包括宰相和參政在內的很多人,對徐平對一些事情上的認真暗中搖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大的方向上,徐平確實引導國家在向前發展,不去計較這些罷了。

殿試之前,富弼突然上奏,提出要求廢除殿試,直接以省試名次放榜。這個說法不是富弼心血來潮,在他之前,包括李淑都曾經提議過。這個建議有其來歷,唐朝科舉實際上是沒有殿試制度的,武則天當政時的殿試不正規,沒有形成制度,是偶然特例。循唐朝制度是一種風潮,不只是科舉,包括官制,一直都有這種聲音。武則天當政,在這個年代的讀書人眼中不是好事,她曾行殿試,成了反對殿試制度的一個理由。

歷史上富弼的建議曾經被采納,發出了詔書,只是三天之後詔書便被收回。此次徐平直接把這個建議壓下了,復古可以梳理思想,不是洪水猛獸,但泥古要不得。歷史的進程要向前看,發展到了這個時代,唐朝的制度,包括唐朝的法律,都已經與現實社會不相適應了。包括官制在內,重行唐制都是削足適履,沒有可行性。

殿試黜落則傷聖恩,濫取則玩政,都有其不好的一面。徐平已經定了,讓殿試落榜的進士可以選擇入禦前忠佐司的將校營參軍,留了一條路,已經夠了。歷史上富弼為相,最終還是借歐陽修,把省試的名額壓了下去,形成了殿試不再黜落的制度,從實際上廢除了殿試。這是這些人對恢復唐制的泥古表現,包括官制改革,恢復三省,都是如此。這是思想上的局限性,沒有必要去猜測他們有什麽自私自利的小心思。

歷史上元豐改制,官制改回唐朝制度,一改完宋神宗便就後悔。看起來改完的制度整整齊齊,實際上跟政治現實不適應,處處都別扭,最終只是改了名字而已。

政治現實需要制度的靈活性。以為經常變更是制度不完備,非要形成百世不變的制度和官僚體系,是死讀書,忽視現實需要的表現。

三月二十二,乙醜日,殿試放榜。

禦試官上本屆進士名次,本以王安石為第一,因為趙禎不喜其文中有“孺子其朋”一句,決定改為第二。結果第二是王珪,第三是韓絳,都因恩蔭而有了官身。制度不允許有官之人為狀元,只好把王安石改為第四,原第四人楊寘為狀元。

楊寘繼王曾之後,再次連中三元及第,也無話好說。宰執學士都賀得人,站在前邊的徐平只有苦笑,看著殿下的王安石有些失落。

或許王安石需要這樣的挫折,徐平最終選擇了沉默,看著王安石的狀元飛了。

依舊例,由次相到瓊林苑押宴。

回到政事堂,晏殊對徐平道:“相公,楊察是我的女婿,本屆狀元楊寘是其弟,我去瓊林苑多有不便,不如換章相公去?”

徐平笑道:“押宴代聖上去,哪有回避之理?相公但去無妨。”

楊察是景祐元年的榜眼,本屆狀元楊寘的哥哥,也是晏殊的女婿。晏殊和楊寘論起來是姻親,不過押宴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回避的道理。徐平的女婿蘇頌同樣是本屆進士,要回避那只有章得象去了,讓第三相去又顯得不隆重。

蘇頌因為父親蘇紳在考官之列,參加的是別頭試,最終中乙科。徐平不以為意,只要中了進士,未來前途就一片光明。不說自己這個丈人,前世能記住這外名字,就說明蘇頌未來必有一番成就。而且觀其才學,確實算得上出類拔萃。

張載、劉敞這些人,因為曾經跟在徐平身邊,參加按徐平思想進行的進士試,全都高中。劉敞中甲科,張載中乙科。

看著晏殊離去,章得象對徐平道:“楊寘此人,文學高選,事親至孝,此次甚是得人!”

徐平隨口道:“景祐元年狀元張唐卿,甚多人看好,一樣也是事親至孝。奈何天不假人,其父過世,唐卿哀過於傷,吐血而亡。唉,孝之一字,子曰哀而不傷,甚是難為。”

張唐卿狀元及第,通判陜州。治下有個叫吳忠的人,父亡而母改嫁,次年亦亡。吳忠盜了母親屍骨,與父合葬,事發被捕。張唐卿以其雖然罪當受刑,而出於孝心,令其到母親改嫁的那一家負荊請罪,結了這一案子。不久之後,張唐卿父親身亡,他悲傷過度,最終吐血而亡,二十八歲英年早逝。

徐平是有感而發,沒想到一語成讖。數月之後,楊寘未及赴任,母親身亡,他最終悲傷過度,撒手人寰,終年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