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倒黴的幸運兒

楊忠也參與了邙山之役,據《周書》說,他曾經在戰爭中一馬當先,沖鋒陷陣,但是,由於西魏的失敗,似乎也很難讓楊忠感到快意。

但是,此戰後,由於楊忠持續的良好表現,他的仕途開始進入了快車道——因功被授大都督,旋即升為車騎大將軍,而後相繼任都督朔燕顯蔚四州諸軍事、朔州刺史,加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然而,真正讓楊忠感到快慰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終於有兒子了。

當年闊與當前闊

公元541年,楊忠35歲,距離他離開自己的故鄉武川鎮,17年過去了。

17年裏,楊忠經歷了很多:

六鎮兵變那年,楊忠還是個18歲的青年,隨著故鄉武川鎮的陷落,他的人生軌跡變得難以捉摸,有一度,在泰山腳下,當他碰到那個叫呂苦桃的民女時,他曾經以為,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然而,在亂世之中,一個人的命運,從不是能由他自己決定的。當南梁軍隊殺到泰山腳下,楊忠便被呼嘯而來的時代洪流卷進了中國歷史的漩渦,從此之後,他就只能隨波逐流了。

楊忠成為了流浪兒,甚至,連流浪到何方,都不再由他決定。

公元528年底,楊忠成了陳慶之那傳奇的北伐軍中的一員,在南梁待了四年後,他終於再一次回到了北魏。

此時的北魏已經處於驚濤駭浪之中。

公元534年,楊忠跟著上司獨孤信從洛陽出走。

也就在這一年,北魏帝國隨著這支隊伍的西遷,一分為二。

還是同一年,楊忠跟著獨孤信,再一次來到了闊別六年的南梁。

這次南奔,意味著中國北方的兩大軍事集團——宇文泰為中心的武川集團和高歡為中心的懷朔集團,正式拉開了東西之爭的大幕。

公元537年,楊忠再一次從南梁回到北方,只不過,北魏已經變成了西魏。

這次北返,同時意味著,經歷了漫長流浪生涯的楊忠,終於開始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的命途軌跡,正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作為一個武川鎮人,他的未來,也將跟武川鎮這三個字,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公元538年的河橋之戰後,顛沛流離多年的楊忠,終於很難得的過上了一段相對平靜的生活。這次平靜生活的最終成果,就是公元541年六月十三,同州(今陜西大荔縣)般若寺深處出來的那一聲清脆的哭聲。

35歲的楊忠,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對於顛沛流離了半輩子的楊忠而言,這一聲啼哭,實在意味著太多,在那一刻,他心裏所想的,並不是希求這個孩子將來能夠如何呼風喚雨,他的希望實在太過簡單——這個孩子能夠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順順利利的,過完一輩子。健康、平安、順利,這似乎並不是太高的要求,但對於楊忠而言,這樣的祈求,已經相當奢侈了。

為此,楊忠給這個新生兒取了個很簡單的名字——單名一個“堅”,楊堅。楊忠對孩子未來的所有期待,都寫在了這個“堅”字裏。

這個孩子的母親,則是楊忠18歲那年,在泰山腳下碰到的那個女人。

對於楊忠和呂苦桃的婚姻,我們實在是知之甚少,對於呂苦桃,我們僅知道的幾件事——她是濟南郡人,她是楊忠的妻子,她生下了楊堅和楊瓚等人。

另外,我們通過《隋書·高祖外家呂氏》還可以了解到,呂苦桃有個侄兒叫呂永吉,在楊堅當了皇帝之後,他來千裏尋親,自稱姑媽是呂苦桃,但是,據稱此人“性識庸劣”,短暫當過上黨郡太守後,便不知所蹤。呂苦桃還有個堂弟,叫做呂道貴,據說他見到楊堅時,居然敢直呼其名,此後還多次犯此忌諱,惹得楊堅很不高興,“上甚恥之”,最後將其外放為濟南太守,但是終究還是被免了官,死於家中。除此而外,對於呂苦桃的情況,那就是一片空白了。

作為開國皇帝的母親,生平事跡居然是“一片空白”,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從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們卻能以小看大,看出一些時代特征。其實,要解釋呂苦桃的悲劇,只需要兩個字就夠了——門第。

所謂門第,原則就是“當前闊不如當年闊”,你說你現在很牛逼,沒有用,阿Q說“我祖上也曾闊過”,那比較管用。

比如說吧,楊堅後來當了皇帝,為了門第二字,都不得不篡改族譜,找個煊赫一些的先祖——楊堅自稱是“弘農楊氏”之後,東漢名臣楊震的十四世孫。

關於這門親,我們可以試做考證。據《隋書·文帝紀》的記載,其實楊堅所能追溯到的最早的先祖,是前燕(五胡十六國之一)的北平郡守楊鉉。

關於楊鉉和楊震的關系,歷史上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隋書》的說法,楊鉉是楊震的八世孫,這種說法的優點是,時間上比較對的上,缺點是,從楊震的孫子楊馥到楊鉉,其中一共有五世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