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4章 虛虛實實(一)

當日,元邑侯韓普設計賺殺宜安守將李褚,繼而趁機攻陷了宜安,沒過兩日,就有若幹宜安軍的敗卒,逃到了下曲陽,稟告了當地的守將。

下曲陽,在幾十年前乃是康公韓虎駐過軍的縣城,若幹年後,一名叫做劇辛的將領在韓虎麾下部將中脫穎而出,率領下曲陽的軍隊打下了半個代地(代郡),故而受到韓虎器重,舉薦為代郡守,從那時起,下曲陽便成為代郡的後防,後來劇辛幾次出兵攻打代郡的北狄,幾乎都是兵出下曲陽。

然而在十幾年前的“魏韓第二次北疆戰役”中,韓國戰敗,非但代郡守劇辛被魏將伍忌所生擒、繼而被當時的魏公子潤處死在山陽縣,那時擔任“討魏總帥”之職的康公韓虎,亦因為這場戰爭的戰敗,被釐侯韓武趁機踢出了局。

隨後,釐侯韓武立刻就提拔了“攻下半個衛國”的司馬尚,令其取代劇辛,擔任代郡守且入主下曲陽。

後來司馬尚麾下的五萬重騎,就是在下曲陽一帶操練而成的。

其實從那時起,康公韓虎就已經逐漸開始失去對下曲陽的控制,但不可否認仍然還有一部分康公韓虎的老部下在失撐,抗拒新銳北原十豪司馬尚對下曲陽的染指。

本來,若是康公韓虎還活著的話,司馬尚看在前者的份上,倒也不至於吃幹抹凈,遺憾的是,康公韓虎很快就被韓王然設計殺害,於是乎,司馬尚在得到了韓王然的授意後,立刻就在下曲陽清洗康公韓虎的舊部,將大權握在手中。

從此,下曲陽再無康公韓虎的舊部,而改姓司馬。

不過這會兒,韓將司馬尚倒不在下曲陽,因為自打韓王然被逼無奈對魏國宣戰之後,司馬尚與他麾下的軍隊,就被調到魏韓邊境去了,隨後在主帥樂弈的部署下,駐紮在柏人——前一陣子張啟功前赴元邑時,途中被幽鬼等青鴉眾殺人掩屍的那幾隊韓軍巡邏士卒,就是司馬尚麾下的士卒。

也因為這個誤會,打仗作風非常硬氣的司馬尚,其麾下的騎兵目前正在邊境一帶,瘋狂地跟魏國燕王趙疆麾下的南燕騎兵互懟。

這大概是魏韓兩國邊境目前規模最大的沖突了。

如今駐守下曲陽的,乃是司馬尚的堂弟“司馬弢”,此人雖說名字帶有韜的意思(弢通韜),但卻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勇將,深得堂兄司馬尚的喜愛。

當年司馬尚在攻打衛國時,司馬弢就作為先鋒大將,為堂兄打下了好幾座城池。

但遺憾的是,似這等勇將,卻在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的“巨鹿之戰”時,因為魏公子潤的詭計而受了重傷,在率領重騎兵向魏軍沖鋒時遭到了魏軍的毀滅般打擊。

據說當年司馬尚將堂弟司馬弢從眾多燒焦的屍體中刨出來時,司馬弢非但全身火傷,就連左手跟左腿,也不知被誰在混亂中踐踏至骨裂,後來送回下曲陽傷了好些日子,這才逐漸康復。

可即便康復,原本容貌俊秀的司馬弢,左臉上也留下了一塊相當刺眼的火燒痕跡,而更糟糕的是,他的左手可能是傷到了筋的關系,縱使有點綿軟無力。

對於一名需要左手攥緊韁繩、右手揮舞兵器的騎將而言,左手其實至關重要,因為在某些危機關頭,你需要用左手緊攥、拉扯韁繩,用胯下戰馬來遮擋某些致命攻擊;反過來說,倘若你左手無法緊攥韁繩,就算你的右手仍舊有力,也無法在混亂戰場上存活下來。

因此,司馬尚考慮到堂弟的安危問題,便將司馬弢從先鋒將的職務上摘了下來,而這回更是將其安置在後方,代替他坐鎮下曲陽。

而當宜安的敗卒逃到下曲陽時,司馬弢正因為酗酒而爛碎如泥。

平心而論,武將幾乎沒有不好酒的,而司馬弢在受傷之前,其實也喜好酒水,只是這幾年嘛,他喝酒大多是為了發泄心中的郁悶。

尤其是身上的火傷,每逢天氣變幻就隱隱作痛,其實這股刺痛並不是不能忍受,要命的是被這股刺痛所刺激、使得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來的回憶,即當年在魏公子潤的詭計下,他代郡騎兵自相踐踏的瘋狂、悲慘場面。

那場戰事,代郡重騎整整損失了兩萬五千人,可想而知當時的場景是何等的淒慘。

縱使若幹年後,這份回憶仍變成噩夢,讓司馬弢在睡夢中被驚醒,滿腦子都是魏軍那面叫人望而生畏的“魏、肅王潤”的旗幟,以及這面旗幟的主人那讓他心驚膽顫的可怕獰笑——其實司馬弢並不曾在近距離下見過那位魏公子,不知他具體長什麽樣子。

“將軍。”

當被護衛叫醒時,司馬弢還有些醉醺醺的,可當他聽完護衛的講述後,他卻立刻驚地醉意退了大半,目瞪口呆地反問道:“什麽?!元邑侯韓普殺了李褚?占了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