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農學

他們說的玄扈公和張瀚說的徐少詹就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徐光啟,這人在明末時期確實是妖孽般的存在,早年為秀才後奔波各地教授經學,萬歷中期中舉人之後又對農學和水利產生了濃厚興趣,開始學習天文和數學,打下了牢固的數學底子,中進士後和泰西來的傳教士利瑪竇研習數學,翻譯幾何著作,中文裏的諸如“平行線”,“三角形”,還有“對角”和“直角”這些詞匯,都是徐光啟費了不少心血翻譯出來,就算後人也承這老人家不少的惠,此公不僅自己學習,還在朝堂和民間招收了不少學生,同時鼓勵傳教士在南堂開講授課,教授中國人幾何與算學,這是一種良性發展,到崇禎年間,已經頗有不少士大夫的算學和幾何水平很高,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孫元化等人。

可以說,徐光啟的雜學水平在這個時代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然而在士林之中,那些迂腐不堪的人對徐光啟把精力用在天文和算學,包括幾何學上很是不滿,在士大夫心中,研習一下水利和農學已經算是荒廢時光,把精力用在天文和幾何算學上,幾乎就算是玩物喪志,而鼓勵年輕的士子學習這些東西,簡直就算離經叛道了。

當然,這種層次的攻訐只算是學術之爭,倒沒有哪個想禁絕西學,甚至對傳教士們不管是傳教還是講學都持相當寬容的態度,此時的中國尚未喪失自信,與幾百年後的情形截然不同。

孔敏學身為徐光啟的學生,心中有一些積怨自也難免了。

“至之兄的學術,主要是在哪一塊?”

張瀚這才明白,怪不得孔敏行對自己的鐵場高爐一臉感興趣的模樣,原來是徐光啟門下,如果是普通的士子,恐怕對這種事有興趣的還真不多。

“慚愧了……”孔敏行笑道:“我對農學的興趣較為濃厚,此外就是算學,要說幾何與水利或制器這一塊,雖有興趣,然而涉獵不深。”

徐光啟的學術確實太強,門下的弟子們也是各有專精,孫元化就是專長於制器,在登州打造了大量的紅夷大炮,結果孔有德兵變時,將紅夷大炮和制造的技師,包括制作火槍的技師一並裹挾了去。

這孔敏行倒是長於農學,他料想張瀚不會對農學有什麽興趣,鐵場也好,和裕升的各項生意也罷,統統都是和農學沒有太大的關系。

豈料張瀚聽說之後,竟是肅容道:“至之兄,小弟有事要請教,未知可否?”

孔敏行笑道:“這有什麽可或不可的,大家一起閑聊,自是什麽都能談。”

李慎明這時作抗議狀,叫道:“文瀾你這樣是不是要叫我們一直空著肚子?”

張瀚聞言大笑,趕緊叫人送上一桌酒菜來,這是小事,轉瞬間就辦好了,等待時三人一直在亭下看著淅淅瀝瀝的細雨和四周的景致,張瀚這個院子是買的一個鄉紳的舊宅,幾十年的老宅,院中花木錯落,亭台間隙中擺放著一些奇石,青苔順著山石和院墻攀爬,綠意盈盈,加上雨水煙霧朦朧,其實是普通的宅邸,但人身處其中,眼睛倒覺得格外清爽。

“我們都是俗世中人。”李慎明先開口道:“成日奔波勞碌,也不知道坐下來,靜一靜心。”

孔敏行笑道:“不作膏梁謀,你哪有這宅邸可住,又哪有這般景致?”

張瀚也道:“外頭就有不少擔著濕柴在叫賣的,還有挑餛飩擔子的,你道他們不想在這天氣裏歇著,在家和兒女說說笑笑,沒辦法,一日不作一日不得食,遵路兄,你這是矯情。”

“就不許我矯情一回?”李慎明笑罵道:“你們俗的可惡。”

張瀚道:“那你俗的可愛便是了……好了,我們坐著喝酒說話。”

這三人,張瀚和李慎明是換帖兄弟,交情不必細說,和孔敏行還是初次見面,但彼此間已經有很默契的感覺,人的相交,其實就在於氣場是否融合,當然,也是彼此間有利益可以互換,這是一個交往的基礎,在基礎之上,能不能真的建立友情和交誼,那就得看彼此氣場是否相融。

叫張瀚慶幸的是,他和孔敏行之間,應該可以建立起初步的友誼來。

“這是剁椒魚頭,小弟以秘法令人制成,兩位可以先嘗嘗。”

張瀚安然先挾了一筷子,然後喝了一杯酒,酒並不烈,綿軟而回味悠長,正適合沖淡口腔裏的辛辣之感,在孔敏行和李慎明看來,當然別無異狀,魚頭用青椒和紅椒相雜,蒸制而成,看著就是色彩絢麗,叫人食指大動,兩人都不客氣,各自挾了一大筷子送到嘴裏。

“咳,咳……”

“這什麽味道……”

兩人都是一口將魚肉咽下,這一下卻是遭了罪,李慎明站起來跳腳,孔敏行白皙的臉龐瞬間變的通紅,張瀚一邊笑,一邊叫兩人喝酒,果然每人兩大杯酒下肚後,口腔裏火燒火燎的感覺就減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