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過往

“為甚要早走?”妻子張氏眼中一陣擔心,說道:“不是說要下個月才走?”

“再遲些怕路上遇到大風雪。草原上的風雪可是要人命的。”張子銘答了聲,接著又道:“和裕升的張東主來了,還和我說了幾句話,看他的意思,恐怕也是要在草原上建立商路了,他是大東主,生意一旦做起來,我們就又沒得事可做,提前走,預先打通好關節,沿途的部落先混熟臉,就算到不了白城,也得盡量往東走,那邊的部落和薊鎮這些年不大太平,缺貨很多,咱們好歹能賺些。”

這麽倉促上路,準備不周的話很可能遭遇危險,張子銘的長子眼中露出不滿之色,說道:“又是那個和裕升,咱家叫他們擠的這般慘了,這東主還要搶咱們的飯碗,爹,不如你找幾個韃子去殺了他!”

“混賬話!”張子銘勃然變色,罵道:“你懂個屁,人家帶著幾十個護衛,你找誰去刺殺?”

張氏道:“莫罵他,他也是擔心你有危險。”

張子銘氣咻咻的道:“我若死了,旁人也會替我把貨出脫,少不得你們的吃食。”

張氏難過道:“夫君以為我們就為了自己考慮?”

張子銘自知失言,見三個孩子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每人都顯露著擔憂之色,他重重一嘆,別過臉去,心中感覺一陣陣的難過。

……

“少爺,少爺?”

起更時,草原上刮來一陣陣的北風,低矮的丘陵擋不住西伯利亞過來的極地寒氣,草原上的溫度下降的很快,剛過中秋不久,半夜時的草原就如同內地的初冬一般寒冷,好在銀錠的住處與漢人富戶一樣,都是磚瓦結構的房舍,屋裏有坑,可以燃煤取暖,睡在坑上倒也並不寒冷。

張瀚還沒有脫衣,只在上坑前用熱水泡了腳,正倚在被上借著燭光看書,窗子外卻是傳來李氏的敲窗聲響。

他嚇了一跳,心道難道這婦人果真不守婦道,倒是沒有把名字取錯。

當下清清喉嚨,說道:“李氏,這深更半夜的……”

“深更半夜才好說話!”

李氏聲音宏亮,簡直是拿著喇叭在喊,張瀚這才知道自己有些想左了,當下便是下坑將門打開,在外間椅子上與李氏對面坐了。

“白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李氏看著張瀚,一臉不屑的道:“銀錠那貨蠢的緊,少爺你雖聰明,韃子這邊的事到底還弄不大明白。”

張瀚不露聲色,只“哦”了一聲。

“我常和那些台吉的府裏人一起說笑,我手頭的體己貨物不少,又多是些金珠首飾一類的好東西,所以走動多了,她們說話也不避我,這一次的事情,看似素囊拉著布囊和大汗過不去,其實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那木兒身上。”

“為什麽?”

張瀚知道那木兒是掌管五路台吉,直管很多部落,在多年前蔔石兔汗與素囊爭奪汗位時,金鐘夫人也就是三娘子支持素囊,當時是那木兒與諸多台吉合作,糾集十幾萬眾到板升城外示威,當時的情形也是一觸即發,萬一談不妥當然只有打,後來三娘子退讓,與蔔石兔結婚,蔔石兔順義王到手,汗位穩固,局面才定下來。

由此可見,那木兒和蔔石兔的關系是十分親近的盟友關系,這一次的會議上,那木兒也是支持了蔔石兔汗。

張瀚把自己所見的說了出來,李氏卻是面露冷笑道:“這些韃子,總說俺們漢人奸詐,他們卻好到哪去了?少爺,那木兒手中的部落不在大汗之下,他們倆聯手,足可壓制素囊和布囊,為什麽會議無功而散,就是因為那木兒其實支持的態度有限,所以依附在他那一邊的台吉們都不出聲,他不強硬,大汗也沒有辦法強硬,所以定下來的事還被攪的沒法當場定局……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很明顯的事?”

“你說的很是!”

張瀚想想席間的情形,果然正如李氏所說。

他不禁道:“銀錠這個家夥,真是笨蛋。”

張瀚是對蒙古這邊的具體情形不太了解,現在才開始惡補功課,銀錠卻是土生土長的蒙古貴族,他居然看不出其中的道道來,還是李氏這個漢人女子看出端底來,銀錠這一句“笨蛋”的評價,得之不冤。

“那麽,這個局怎麽破?”

李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聽說少爺要在青城和板升城都設點,然後往白城和遼東的沿途也要設點,板升城那邊就算了,青城這邊的點,妾身想接下來做。”

“銀錠原本就是……”

“他是他,我是我!”

張瀚的布局中,銀錠還是很重要的一個棋子,從新平堡和沿邊各堡走私出來的大宗貨物,多半往西,也會有一些向青城這邊來,張瀚自己打算在這裏開個分號,出手一些不便在官市和月市上出手的貨物,比如鐵器一類的違禁器,這個點設立了,打算是由銀錠照管,按大掌櫃的份例給銀錠抽分分紅,張瀚自己派掌櫃人手,銀錠只占個名,杜絕別家台吉的覬覦,這是兩邊都合算的好生意,另外銀錠還是守口夷,出來的走私貨物他負責押運照看,兩邊還都有好處可得,算算已經不少,銀錠對李氏也很大方,不過這婦人真是貪得無厭,居然還要自己得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