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過河

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也是站在張瀚身邊看著,每人開始時心馳神搖,繼而才是面色沉重,在輜後們唱起軍歌時,孫敬亭不覺流下淚來,李慎明等人也是面色發白。

此前大家的心態都很輕松,沒有人覺得北虜有一戰之力,都是感覺突破之後就是清剿逃敵的事情了。騎兵們是繞道從另外的河口過去,其實如果全軍繞道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從小黑河口才是最近的直線距離,按照張瀚的想法,行雷霆一擊,迅速包圍土默特的主力將其消滅,趁勝拿下青城,那麽在這河口強行渡河就是必然之事。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北虜以屢敗的殘破之師,居然也真能在這河口頂一頂,並不是如人們想象的那樣一觸即潰。

張瀚騎在馬上,兩手控著韁繩,很多人在看他,在這戰場上他需要保持最好的儀表風度,展現出主帥應有的風采,然而離他很近的人才看的到,張瀚兩手緊緊握著韁繩,指節都捏的發白了。

不管怎樣,當看到自己的部下流血和死去時,這麽多人因為自己的欲望和指揮奮力死戰,不懼生死,張瀚發覺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的無動於衷。

然而他也知道,不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在這種河口渡河而戰,稍有松懈就是前功盡棄,在這種時候,兩邊就是要頂住壓力,誰先頂不住,誰輸!

張子銘和傅青銘等人的嗓子都喊啞了,很多人激動的眼淚直流,也有不少人擔心,此時他們才知道戰爭不是兒戲,瞬息間就是無數條人命,很多人如張子銘一樣,有子弟在商團軍中當兵,在此時此刻,前方每戰死一個人,他們的心就揪起老高,因為每個人都能感同身受,每死一人,人們就仿佛看到是自己家的子弟落水飄浮。

相對於人們以前的想象和看到的小規模騎戰而言,甚至對很多和裕升的軍人而言,這一場河口之戰都是此前沒有想象到的慘烈與宏大。此前的騎兵戰聲勢雖大,但沒有這麽激烈的碰撞與抵抗,蒙古人對全副武裝的戰兵時箭矢毫無用處,他們只會兜圈子,慘敗,逃走。在這一場渡河戰中,弓箭這種最古老的兵器發揮了最大的效用,以前弓箭發揮的作用,不如今天這一場戰事的十分之一。

宏大,壯烈,粘稠的鮮血不停的灑落河中。

在此時此刻,哪怕這是一群商人,百姓,民夫,只要浮橋搭成,有人一聲令下,他們也會奮力向前,與敵廝殺!

李從業是團指揮中靠的最前的一個,張瀚和王長富,梁興等人多次派傳令兵叫他靠後,李從業都沒有聽從命令,停止向前,等浮橋搭到一多半時,李從業已經在幾個護兵的簇擁下到了浮橋中間。

銃手就在他身前不遠打放,李從業身邊都是戰兵,幾條浮橋差不多前後就要完工,蒙古人也知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們的頭頂還是不斷的有炮彈掠過,然而河邊的射手距離浮橋太近了,炮兵完全沒有辦法發揮真正的作用,威脅並不大。而大量的披甲射手甚至被擠到了距離浮橋不到二十步的河中,就這麽站在水中向民夫和輜兵們射箭。

也有不少甲兵承受不了火銃手帶來的壓力,他們開始向浮橋上的火銃手還射,箭矢落在浮橋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對戴著鐵盔和披著鐵甲的戰兵來說,箭矢幾乎毫無用處。

半空中突然飛過無數骨朵,這是蒙古人最前排的披甲兵投擲過來的,距離已經只有幾十步了,他們開始擲出手中的投擲武器。

有銃手被骨朵砸中了前胸,口中噴出鮮血,人和火銃都摔倒在河中,赤紅的河水上方冒出密集的氣泡上來。

也有戰兵被砸中頭盔,整頂盔都打飛了去,頭顱被打的凹陷進去一塊,人立刻倒地死去了。

也有人被砸中胳膊,大腿,整個浮橋上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也有骨頭被砸斷的哢嚓聲響,還有人痛苦的呻吟聲響。

在這時,李從業從浮橋上猛然站起,他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南方人,身形和面部一樣清瘦,也沒有留出濃密的胡須,看起來並不象一個大將,然而此時李從業發出一聲怒吼,率先將自己手中的投槍投了過去。

無數戰兵同時投出手中的兵器,在河南岸的人仿佛一下子看到無數支兵器在半空中飛舞,銀光閃爍,配合著銃手打放火槍時的銃口亮色的火光,幾乎有一種新年時放煙花的絢麗之感。

“好!”這個時候,再把李從業叫回來也不可能了,張瀚屏息靜氣的看著,剛剛的激動情緒終於平緩了下來,從李從業和輜兵的表現來看,這支軍隊不愧是他按著自己理想的狀態一手打造出來的虎狼之師,關鍵時刻,能夠頂的住磅礴如海的壓力。

這時李慎明眼大了眼,張瀚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原來是湯望宗和一群泰西人在前,炮手們在後,炮兵們把火炮推到了河沿邊上,正在重新固定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