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 寄望

對宣府軍政之事,傅宗龍都有極大的信心,但他最沒有信心的就是怎麽區分和記在地方上的勢力。

有的是鐵心跟著和記走的,也有的只是跟著占便宜,有的膽大,有的膽小,似乎不能一視同仁。

而地方官員要做好事情,就非得借助地方上的力量,宣府巡撫距離張家口堡很近,那裏可稱是和記的大本營,特別是張家口的晉商和西商們,更是堪稱和記的堅實擁護者。

在文官眼裏商人重利無義,但張家口地方相當特殊,馬市盛時,朝廷仰賴其力很多。現在地方發展起來了,山西陜西乃至北直都有大量貿易經過張家口,如果不分良莠一律打壓,影響的可是包括京師在內的大局。

換句話說,漕運是京師的大血管,張家口這些地方就象是毛細血管。

京師一年需要用的鐵器,布匹,藥材,包括肉食,都是從西邊過來的為多。

京師一年最少需要五百萬頭豬羊才能解決肉食需求,對一個一百五十萬人口的龐大城市來說並不算多。

光靠京師外郊外的百姓放的那幾頭羊,幾口豬,連十分之一的需求都滿足不了。

每天從西邊到京城的駱駝客也是一景,他們會趕著大批牛羊,或是帶著大量的毛皮,甚至駱駝也在販賣之列,這種景像從大明中期開始,一直持續到清末民國,不管是戰亂還是饑荒,駱駝客這個群體從出現就沒有停止過。

因為需求就必有供給,傅宗龍不是蠢貨,從來沒想過要徹底斷絕張家口的貿易商業中心的地位,一旦真的出了大風波大亂子,朝廷絕對會拿他出來頂鍋。

但放著不管也是不行,朝廷一樣會大為不滿。

宣府巡撫這個位子,最不好坐的地方就在於此。

“老師的話,令學生有如醍醐灌頂。”傅宗龍起身長揖,說道:“這一下學生去宣府上任,心裏就有底了。”

“你能聽的進我的話就很好了。”孫承宗笑道:“也不必老是這麽客氣,你我師徒之間不要太生份了。再者,具體怎麽做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老夫唯有在高陽默祝你成功而已。”

“恩師提攜照顧之恩,學生已經永志難忘了。”

孫承宗神色嚴肅的道:“雖然元憲你是我的門生,但我向國舉才只看能力,不管其它。錢受之也是我的門生,文名傳於海內,我就不能向國家舉薦他,因為軍政事務,我暫且未看的出來他的才幹。”

錢謙益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有信到高陽,與孫承宗往來甚密。錢謙益當然也有自己的人脈網絡,除了東林黨為主外,在內廷的太監裏也有一些交情在。

維持師徒關系不需要太刻意,錢謙益的刻意只能說明他不想放棄任何一線起復的機會。

錢謙益有大好前程,當然不想就此閑廢,但孫承宗考慮的也很清楚,錢謙益沒有疆材,不能放到地方,現在的中樞東林勢力又被清除一空,錢謙益回去當京官能有什麽好處?到南京任個閑職,和在家裏閑居有什麽區別,還被人笑太熱衷,憑白壞了名聲而已。

而傅宗龍就不同了,有疆材,為人幹練精明,敢於擔當,對這個弟子孫承宗是相當的滿意。

又閑談了幾句後,傅宗龍終於問道:“老師,張瀚退隱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屬實?”

“是屬實了。”

消息傳到京城再到高陽,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天,人們已經把夾袍換了薄棉袍,每天都是北風呼嘯,夏天剛過去不久,秋天眼瞅著就要被冬天給取代,這個小冰期的時代,原本就短暫的秋天變得更短了。

張瀚上疏之後,大明朝廷用兵部的名義借口關防不易,拒絕了將林丹汗押赴京師獻俘的請求,對林丹汗怎麽處置,朝廷也是含糊不清,畢竟人不是自己抓的,怎麽處置也不好多說,只要求張瀚對林丹汗嚴加看管。

辭官之事,朝廷倒是允了,說是張瀚勞苦,衛所指揮一職事涉要緊,不可長期無主官坐鎮,堂而皇之的將張瀚免了職。

不過朝廷也沒有做的太難看,到底是功臣,正經的官職沒有了,張瀚還是升官了,升都督僉事官職,武勛加到上護軍,散階則是驃騎將軍。

孫承宗聽到這消息則評價為小氣……張瀚掃平北虜無論如何是潑天般的大功,換了國初一個國公是跑不掉的,就算其已經成了大明的威脅,但最少表面上來說和記還是大明內部的商家所辦的團練,功績照樣可以算大明一份子,就算朝廷怕將來難看不給張瀚封爵,最少加到都督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這些東西又不要錢,這麽小氣做什麽?

孫元化接口道:“張文瀾已經帶著家小在路上了,很可能已經到了新平堡。”

傅宗龍有些意外的道:“這麽快?”

“不算快了,奏疏是剛到京師不到二十天,其實他人早就在路上了,半個月時間慢慢巡行到青城,十來天時間準備從青城到新平堡,已經算慢了,估計搬了不少家當。他在青城的住處和新平堡的住處我都去過,新平堡的比青城的住處要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