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 相逢

張瀚尚在書房之內,幾個負責日常公文遞送和管理傳遞的侍從官員等在室外。

現在政務委孫敬亭,外事由李慎明負責,農林耕牧是孔敏行,財政田季堂,軍務梁興,各人各有側重,孫敬亭總其責,自戰勝察哈爾部到於今已經有半年多時間,漠北到漠南俱在分郡,各地方開始建造郡治,於水草豐茂交通便利地方依路築城和興修屯堡,各處都是展現出欣欣向榮的姿態……雖然具體的政事張瀚並不加以過問,但事涉中樞和各郡的大事,政事堂每天都會有最新的公文呈上,有很多事仍然要張瀚首肯,並且加以批復之後,才會得以實施。

這也是應有之事,以後就算張瀚離世,相權貴重,替未來的天子總掌大權,協理陰陽,但從程序上來說,仍然是君主為最高的權力者,國之軍政大事,仍需以天子名義實施。

趙立德等了半個時辰之後才獲準入內,進屋之後先施禮,張瀚批了半天的文書,正在揉動手腕,等趙立德行禮畢,便命他詳細說明此行經過。

處死種光道,懾服王二之事,張瀚並不在意。

對趙立德的性格和手腕張瀚都深知,知其能而用之,這是人主的最基本的素養。而趙立德若不能當機立斷,懾服王二,張瀚不會怪這個部下,反而會責怪自己沒有識人之能……這才是大人物應有的政治素養。

王二懾服,起兵白水,趙立德有些謹慎的道:“還有不沾泥,王左掛,王嘉胤等人,若要起事,兩三月內都可以暴起。這已經是安排好的事了,若大人有意,不妨早實行之。不然的話,官兵一至,王二敗逃或被擒拿斬殺,那麽可能余者皆不敢復起。”

張瀚略揉了揉手腕就巋然端坐,這也是他待屬下的禮節。

對李慎明等有朋友之交的部下,張瀚有略放形骸之時,對普通的部下,則始終威嚴之中帶有親和,親和之中又有端謹,是以部下愛戴兼復敬畏,這也是最基本的馭下之道——

想了想,張瀚搖頭道:“這事不必著急,我料朝廷這一次布置舉措不會太過得力,王二等初起,又有我們暗助,又有地理之利,同仇敵愾之心,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朝廷不興十萬大軍難以兜剿如意,派兵少,怕有敗退之禍。是以,不必急,且看看再說。”

張瀚總以為趙立德會再問,豈料這個部下只是點頭,卻無絲毫疑問。

張瀚奇道:“嘗聽人說立德你能言善辯,和上司說話也是言無不盡,怎麽到我這裏就澹然無語了?”

趙立德正色道:“凡大人布置之事,雖然精到也可能掛一漏萬,會有失誤或不妥當的地方。但只要大人說猜想,預測,只要是這樣的事,則無有不中,從來不曾失策過。是以,屬下感覺不必再問了。”

說到這,趙立德也忍不住稍作試探,他沉吟片刻,坦然道:“大人似乎喜歡目下的這局面,各方僵持,表面上維持鎮定,然而如大鍋之下,烈火已經熊熊燃燒,變局隨時可能發生。但以屬下來看,如果再這麽維持下去,則朝廷氣運不減,可能十幾年內,也未必能尋得真正的契機。”

趙立德又道:“大人矚目的李鴻基,此人氣度寬廣,灑脫豪放,有人傑之氣象。更有性格堅韌,百折不回的氣度。若要攪動天下,當以此人為最佳人選。”

張瀚微微一笑,擺手道:“李鴻基還是放著不動,是一步閑棋,可以指令軍情人員與吳把總,李鴻基再多打一些交道,但目前不要有更進一步的接觸,更不要暴露我們的圖謀。”

趙立德殊為不解,但也知道張瀚必有所圖,他此時只恨自己才智不足,完全分析不出來張瀚的用意何在……

張瀚當然也不會加以解釋,李自成這一步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

其果真是性格堅忍不拔的性格,一旦起事,九死而不悔。不管是什麽手段,怎麽招撫或是威逼,都不會逼其改變初衷。這樣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用的。如果歷史不出偏差,天啟皇帝會很快離世,崇禎在今年即位,明年改元,以崇禎的性格,能力,城府,瞬間就會使天下大亂。就算沒有崇禎二年皇太極引軍入關的事情,大明境內也會風雨飄搖,幾年之內可能就會迎來最終的契機。

……

“新平堡那邊先放一放。”天啟在乾清宮東暖閣覽奏之後,喟然長嘆,只能做如此的吩咐,魏忠賢等人凜然聽令,知道皇帝暫時下不了決心,只能再拖一拖了。

王二起義,殺害縣官之事很快就報到京城,同時三邊總督開始有所動作,打算派一個參將和一個遊擊,各領官兵從兩路兜剿,務必將這一股膽大包天的群賊給剿滅掉。

此時還沒有人提起“撫”這個辦法,撫是迫不得已,要說帝國的統治者是皇帝和士大夫們,不管是皇帝或是士大夫,最為敵視和最警惕的無非是“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