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欲哭無淚“老媒婆”

甲申年(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六月二十日國子監典籍李模就上疏說:“今日擁立之事,如果皇上不以得帝位為利,諸臣又豈敢以定策為名?現在,甚至各路鎮將都成了定策勛臣。這真是可笑啊。試想想,鎮將事奉先帝,沒能收取尺寸之地;鎮將事奉當今皇上,更沒有半點汗馬之勞。如果認真追究的話,這些鎮將個個都是失地戴罪之人。將他們列為定策勛臣,他們也不害臊!”

江西總督袁繼鹹在朝見弘光帝時也就面奏說:“得到封爵的人是因為勸諫有功。現在,沒有功的人得封伯爵,則以後有功的人就不會再參與勸諫;跋扈的人得封伯爵,則以後跋扈的人就會更多。”

弘光並非不知問題的嚴重性,但唯有長嘆道:“事已成,奈何?”

四鎮既以定策功封爵,“人人有門生天子心”,開口閉口一句“天子乃我輩所立”,一個比一個牛氣,一個比一個囂張,驕悍跋扈,桀驁不馴。

比如說,史可法講話每提及“聖旨”二字,高傑不高興了,就出語相塞道:“旨、旨,何旨也!爾曾見皇極殿中有人走馬耶!”

黃得功聽使者宣讀詔書,不耐煩了,就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掀翻案桌,大喝道:“滾!快滾!我不知道什麽叫作詔書!”

劉澤清在覲見弘光帝時也曾大言無忌地說:“太祖太宗的天下,都是被文官給葬送了的,這些文官應該全關起來,等老臣殺盡李自成的賊兵後,再慢慢收拾他們!現在,請先廢除科考,不要給他們提供晉升的方便。”

這些軍大爺一個個牛氣哄哄,對廷臣略有不滿就叫嚷著要用軍法斬腦袋。

江北四鎮是這樣跋扈自雄,世鎮武昌的寧南侯左良玉更是尾巴翹上天了。

試想想,在崇禎年間他就敢抗旨不遵,陽奉陰違,養寇玩寇,這時候哪裏還把弘光一朝君臣放在眼裏?

弘光監國和即位的詔書頒到武昌,他一度公開拒絕接聽。

最後,是湖廣巡撫何騰蛟、巡按黃澍等人苦苦相勸,他才同意接詔。

南明其他將領如鄭芝龍、方國安等人也是各自盤算自身利益,不以國事為念。

五月初八日史可法呈上“敬陳第一緊急樞務事”啟本,建議設立四個藩鎮,封高傑為興平伯,鎮守徐州、泗州地區;劉良佐封廣昌伯,鎮守鳳陽、壽州地區;劉澤清封東平伯,鎮守淮安、揚州地區;靖南伯黃得功加封侯爵,鎮守滁州、和州一帶。四鎮遙相響應,並成為保衛江南的第一道屏障。

史可法說:“自古以來,要守住江南,必須把守江的軍隊屯駐在江北地區。當年的吳、晉、宋、齊、梁、陳六朝那麽弱小,還能奮起與北朝爭雄於徐、泗、潁、壽各州之間,可知守江者絕不能僅僅將軍隊安排在江岸。考慮到這時候李自成的賊軍氣焰囂張,我軍士氣低迷,一旦分兵則勢單力薄,軍隊向北推得太遠則後方就會空虛,所以,必須選擇好防守要地,立定根基,然後鼓勇而前,再圖進取。因此,從戰略地形上考慮,我建議緊急設置四個藩鎮。”

弘光朝廷聽從了史可法的建議,在徐、泗、潁、壽各州之間設立了四個藩鎮。

藩鎮既設,則各藩鎮鎮將也就按照歷史上藩鎮的管理成例,成了獨立一方的軍閥集團。

為此,姜曰廣和大司寇(刑部尚書)解學龍等上言,說,如果不想法改變這個現狀,以後局面將不可收拾。

馬士英的回答是:“好人由史可法做,壞人由我來做,絕對不幹!”

其實,馬士英雖然投機附和鎮將得以位居首輔,但他同樣受制於四鎮和左良玉,毫無作為。

可笑的是,原本高傑是駐軍於揚州的,為了牽制高傑,史可法就安排黃得功駐軍於儀征。

與黃得功同宗族的崇禎朝登萊總兵黃蜚想入南京覲見弘光帝,擔心途中會遭到高傑、劉良佐等人的劫掠,就寫信給黃得功,讓他接應一下自己。黃得功率三百精騎至距邗關五十裏以外的土橋相迎,雙方飲馬吃飯,高傑派出大隊兵馬突然殺出,矢石如雨,黃得功三百精騎死傷殆盡。黃得功狼狽不堪,仗著武藝高強,殺出了一條血路,但也只是僅以身免。高傑還不滿足,又趁黃得功離鎮,儀征空虛,繼續發大兵進襲。哪料黃軍已早有準備,將高傑部打得滿地找牙,就勢殲滅了千余兵馬。

怨仇結下,雙方磨刀霍霍,意欲火拼到底。

史可法後悔不叠,失魂落魄地奔至儀征調停,苦苦勸說,讓高傑認錯。為做表率,他自己從腰包裏掏錢償補黃得功的損失,高傑無奈,也勉強同意送千金與黃母做壽,黃、高二人之間的矛盾才稍有緩解。但高、黃二部已經形同水火,再也不能相容。史可法只得調黃得功移駐廬州,派高傑移鎮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