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魯王監國

早在“南渡三案”鬧得沸沸揚揚之時,昆山就有童謠唱:“富家莫起屋,貧人多食肉。新秋初五六,白日聞鬼哭。”

到了五月底,弘光朝覆滅,昆山境內,出現了反常的平靜,而等剃發令下,民情瞬息沸騰,清軍委任的知縣閻茂才被殺,縣衙被燒,堂宅被毀。民眾共推在籍總兵南陽人王佐才、貢生朱集璜為主帥,起兵抗清。

鄉紳陸世鑰、楊令募鄉兵數百人,入城共守。

顧炎武、歸莊等仁人志士均參與了義舉。

另外,明翰林院編修朱天麟、鄉紳徐開禧等人各募鄉兵,或屯真義,或屯雙鳳。

太湖魯之嶼、徐雲龍也聚兵前來聲援。

清大將兼刑部侍郎李延齡聽說昆山起亂,引大軍來鎮壓,到了南園,登上瑞光寺的浮屠四望,啞然失笑,說:“小小昆山,是何能為也!”發兵猛攻,魯之嶼被陣斬,徐雲龍潰敗。

當日,炮聲疊疊,至薄暮,大雨如注,炮聲方歇。

次日,炮聲又舉,西城被攻破,楊令匹馬先遁,王南陽戰沒,朱集璜投東禪寺後大河身死。

李延齡下令屠城,兩日後始封刀。

是日,天氣晴朗,而風色慘淡,空中無一飛鳥;暮皆大雨,震雷轟烈。

手上沾滿了鮮血的清軍,盡管兇殘暴戾,聽到風雷之聲,不由得兩股震震,臉色大變,紛紛倒地禱告,呼天搶地,以祈佑護。

清軍收刀離去,城中幸存者,百無一二。

因驟遇炎雨,屍皆變色,有素、紫、赤、白、黃、黑種種顏色,死狀慘不忍睹,有倚門、臥床、投閣、扳檻、反縛、攢捆、壓木柱、斬首、斫頸、裂肩、斷腰、剜腸、陷胸、肢解、寸磔。至於懸梁掛樹者,比比皆是;井坎池潭,所在皆滿。

至於昆山死難人數,據顧炎武、歸莊年譜記為“死者四萬人”。

江陰、嘉定、昆山等地的抗清活動雖然失敗了,但反剃頭運動還在東南各地轟轟烈烈地進行著,類似悲壯的情節還在不停上演。

一六四五年六月,杭州淪陷,紹興通判張愫以城降,清廷用為紹興知府;又以彭萬裏知會稽縣。

這兩人才到任上,就被義憤填膺的鄉民殺了。

帶頭起事的是會稽人鄭遵謙。

鄭遵謙,字履恭,其父鄭之尹為原大明山西按察司僉事。

鄭遵謙少喜任俠,輕財結客,且敢作敢當,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江湖氣息。

清兵渡江,南京的官屬四散奔逃,劉宗周曾以書信遍告江南義士,說:“凡逃官,皆當斬也。”因為劉宗周這句話,鄭遵謙單人匹馬,提刀到紹興府將逃難到此的明太監屈尚忠斬成了兩段,理由是:劉先生有言矣。

得知紹興通判張愫獻城降清,鄭遵謙怒不可遏,召集起平日結交的綠林好漢、忠義之士以及紹興郡兵郡將,大呼道:“天下事尚可為,我欲舉義旅何如?”

這幫從來不知“怕”字怎麽寫的熱血男兒早就對清廷的南侵行為義憤填膺了,等清廷的剃發令頒布,反抗的怒火已熊熊燃燒了,所缺乏的就是一個領頭起事的人。現在看鄭遵謙肯出頭,均高呼響應道:“惟公之命是從!”

當日,願意亮刀子跟著起事的人就有數千人。

於是,鄭遵謙樹纛誓師,自稱義興元帥,帶領眾人緝捕了張愫、彭萬裏,將他們送入了陰曹地府。

隊伍拉起來了,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後勤的供給和糧餉的保障。

鄭遵謙召集曾任明朝尚書的商周祚、姜逢元等縉紳開會,要他們捐資助餉。

這些人一個個哭喪著臉,以家境貧困為辭堅推。

會議開了大半天,糧餉還沒有著落,鄭遵謙心中焦躁,跳起來,板著臉,怒斥道:“你們享受高官厚祿數十年,如今國破君亡,不思報國,難道還想把這些金銀財寶帶進棺材裏嗎?”喝令將不肯捐資的人悉數斬首。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縉紳才同意按額輸餉。

鬧哄哄間,鄭遵謙的父親從杭州納款降清回來,聽說兒子要起兵跟清廷對著幹,不由得冷汗直冒,跌跌撞撞跑來,跪倒在鄭遵謙面前磕頭大哭道:“你還是饒過老漢一命吧,你這麽搞,一定會株連九族的!”泣勸鄭遵謙不要同清朝作對。

鄭遵謙不管不顧,絕裾而去。

基本在紹興起事的同時,六月十二日,清廷所任命的寧波府知府朱之葵、寧波府同知孔聞語也險些被鄉民逐殺。

與鄭遵謙這類江湖豪客不同,在寧波帶頭起事的竟是六名書生,後世稱為“六狂生”,他們是鄞縣生員董志寧、王家勤、張夢錫、華夏、陸宇茞、毛聚奎。

董志寧等人起事之初,曾遍謁在籍各鄉紳,但眾人仍在觀望,反應冷淡。

閏六月初十日,寧波府知府朱之葵替清軍運糧,中途遇阻返回鄞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