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宮中定計

面對李隆基銳利的眼神,王琚率先表態,道:“太平公主權勢已達極處,朝中七位宰相有五位出自她的門下,文臣武將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依附她。而滿朝文武,只要有與陛下交好的,多多少少的都為她所針對,尤其是握有實權者,更不為太平公主所容。她處處緊逼,用心所謀,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形勢已十分緊迫,陛下應該提前做好準備,果斷行動。”

崔日用眼中閃過一絲熱烈,道:“太平公主依仗太上皇信賴,圖謀叛逆,由來已久。當初,陛下在東宮太子時,名分上還是臣子,那時想鏟除太平公主,猶是子道臣道。現陛下已為天下之主,掌天下之舵,只需頒下一道制書,有哪一個敢於抗命不從?若猶豫不決,萬一奸邪之徒的陰謀得逞,那時後悔莫及!”

李隆基聽得心頭火熱,目光望向另一個張說,三人之中王琚與崔日用跟他最是貼心,為他命所從,兩人才幹不凡,但皆是小才,算不上身懷大智慧的大才。至劉幽求貶黜之後,張說才是他足以依仗的第一謀臣。

張說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會兒道:“陛下可知太平公主前後參與的兩次政變?昔年以張柬之為首的五王誅殺張易之、張宗昌二賊迫天後遜位,若無太平公主大開方便之門,五王未必進展的如此順利。唐隆元年,陛下夜襲羽林營策反了羽林軍,攻入玄德門,同李仙鳧於三更會師於淩煙閣,一舉誅殺韋後、宗楚客、安樂公主、武延秀等韋氏、武氏余孽,肅清朝綱。這其中太平公主的謀劃暗助之功,陛下可還記得?”

李隆基鐵青著臉,幾乎到了暴怒邊緣:張說所言句句屬實,神龍政變,武則天還政李氏,他當時是個看客,太平公主的功勞正在他眼中。至於唐隆政變,他蕩清韋氏、武氏余孽,將自己的父親推上皇位,是直接參與者。若得不到太平公主的支持,他當時未必就敢行動。

只是今時今日,他召見王琚、張說、崔日用三人是商議如何對付太平公主的,而不是聽太平公主昔日的功勞。

三人之中崔日用的地位最低,甚至都不是京官,而是荊州長史,遠在荊州為官。此次入朝奏事,與李隆基一拍即合,混在了一處,所思所想莫過於立從龍之功,青雲直上,見李隆基惱怒,立起護主之心喝道:“張相這是何意,難不成也得了太平公主的好處,與竇懷貞、岑羲、蕭至忠、崔以及等人同流合汙了?”

張說不理會崔日用,作揖道:“臣並非在論太平公主的功績,而是想說太平公主的權謀,太平公主有今日之勢,絕非僅靠太上皇寵信,而是以其才智、魄力、手段爭取來的。兩次政變,獲利最大之人,不是居功至偉的五王張柬之、崔玄暐、敬暉、桓彥範、袁恕己也不是陛下,而是太平公主。她以政變崛起,方有今日之勢。在她面前以有兩次前車之鑒,試問以她的智慧,會不防著陛下這一招?當初幽求兄也是打算以兵變誅公主,結果呢,他還在謀劃中,便讓太平公主反戈一擊。若不是陛下應對神速,幽求兄早就給公主誅滅了。”

李隆基默然無言,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卻如張說所說,太平公主的權謀,在他心中像極了一個人:武則天!武則天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卻呼風喚雨,將他們李唐皇室踩於腳下,若非年老昏聵,李家未必就能重奪政權。

現今太平公主五十不到,以權謀手段而言,即擁有壯年的精力又有上了年歲的城府,正是最厲害最難對付的時候。

“我擔心太平公主此時此刻便等著陛下動手,陛下一動,她便有動的借口!”張說肅然說著:“陛下需知左、右羽林大將軍常元楷、李慈都是太平公主的人,太平公主手中握著大部分的禁軍,只有一有異動,羽林軍都將為她所用。到時候陛下、太上皇盡皆陷入危局。”

李隆基念著朝堂局勢,發現竟如張說說的一般無二,心中著實苦悶,恨道:“朕乃天子,卻受制於一公主,這心中著實憋悶。”

王琚也為張說說服,求計道:“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吧?對於目前局勢,張相可有定計?”

張說沉聲道:“暫等,以驕其心,等到太平公主心頭松懈,一擊即中。”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以我那姑母那步步為營的性格,一時半刻,未必會松懈下來。”

張說笑道:“所以陛下也要做些什麽,沒必要針鋒相對的與之抗衡。以目前的形勢,未到魚死網破之局,即便太平公主有心謀逆,卻也不敢公然冒犯君上。依我之見,陛下可以大張旗鼓的凝聚力量,拉攏心腹栽培實力,做出以正兵致勝的模樣,而不是打算劍走偏鋒,以非常手法兵變取勝。陛下是皇帝,拉攏犒賞臣子,比太平公主方便的多。如此做法,正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必將公主的重心拉至正面相對。只要公主私下松懈,我們立刻動手,到時……絕不容半點遲疑。”他越說表情越是肅然,說到最後一句,更是比了一個殺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