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科考(下)

李承休擔任禮部員外郎好幾年了,多次負責巡視考場的任務。依照規定,非知貢舉不得閱卷,李承休也沒有看考卷的資格,但是他平時巡視考場的時候,常常會頓足看一看考生的答案,自我心底打個評分,過過知貢舉的小癮。

這些年下來,他所閱考卷早已以百來算計,大多應試的考生都無例外將重心放在詩賦上,以詩賦來打動知貢舉,獲取好成績,時務策問並不為考生所重視。對於策問的作答,都是依照前朝的例證做些改動解答。他先前就看了一篇關於治水的作答:答卷上詳細的分析了李冰、王景治水的經驗,綜合他們的治水方案作答,寫得洋洋灑灑,個人還頗為得意。

李承休心中鄙夷:李冰、王景是治水先賢無疑,他們治水的經驗方法確實也值得借鑒。可是他們一個是戰國秦昭襄王時期的人物,一個是漢明帝時期的人物,迄今為止皆有五百年以上的歷史,他們的治水心得歷朝歷代早研究八百遍不止,還輪得到現在分析總結?一點創新都沒有,老生常談,給了丙等成績到頂了,還指望中舉?

一路看下來,答案雖各有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真正具有創新意義的極少,直至見裴旻作答,李承休眼中盡皆震撼。

那一字一句有條不紊,推陳出新,將黃河治水重在治沙的關鍵,書寫的清晰明白。尤其是束水沖沙的治理方法,他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絕非古法。對方寫的有理有據,李承休即便判斷不出是否真的可行,依舊滿心震撼。

裴旻見考官一臉震撼,心中甚是得意:這束水沖沙法並不需要科技的支持,只是一種先進科學的治水手段,在唐朝完全有施展的可能。

黃河自古就給稱為母親河,是中華文明最主要的發源地。但黃河的兇悍也是人所共知,這束水沖沙法當真施行開來,將會造福黃河中下遊的數十萬百姓,而且受益千年。不僅僅只是黃河,只要流量到了一定界限的河流都可以使用,包括長江。

裴旻不在治水這一題上多做逗留,有束水沖沙法這大殺器,足以應付這一題。

接下來他所考慮的是第二題邊患,如何有效防止邊患。

中國自有史記載開始,邊患一直是繞不過去的一個話題:周朝的犬戎、山戎、狄人;秦漢的匈奴;晉朝的五胡;唐朝的突厥、吐蕃;乃至於後來宋朝的大遼西夏金國蒙古;明朝的瓦剌、女真等等,都是重中之重的邊患,這些邊患令邊境百姓不勝其擾。若不慎重以待,甚至會使偌大的中原王朝讓邊患異族占據,從而滅國。

邊患之害,國之重症,尤為重要。如何防範,在歷朝歷代都是頭等大事。

裴旻想著唐朝目前的邊患,北邊突厥、東北的契丹、奚族,西南吐蕃以及南方的南詔……

沉吟了許久,裴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是如宋朝一般設置防區,層層協防?還是跟明朝一樣屯重兵於邊疆,依仗關卡守護?

他搖頭在腦海裏否決:兵制不同,此二法都不適合唐朝……

唐朝,唐朝!

裴旻突然心中一動,唐朝引以為傲的不就是外戰強勢!既是如此,邊患為何要防?

漢武帝時期,漢武帝為邊患煩憂過?唐太宗時期,他何嘗在意過邊患?

漢武帝打的匈奴抱頭鼠竄,唐太宗將幾乎所有邊患都滅了……那個時期的漢朝、唐朝,可有邊患一說?

裴旻整合了腦中的思路,驟然動筆,邊患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國家軍隊不強,對異族的威懾力不夠,若能如漢武帝般,將匈奴打的背井離鄉,若能如唐太宗一樣,吐谷渾不服滅吐谷渾,突厥不服滅突厥,高昌不服滅高昌,哪有什麽外患可言……

裴旻心念至此,提筆便寫:“肉弱強食,生存之道。異族似狼,我中原若疲軟如羊,邊患之禍,防無可防,我中原若兇猛如虎,異族忌憚,則無需去防。國無強軍而不能威震四夷,四夷不懼而邊患不止……”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想要國家不受邊患危害,防守永遠處於被動,進攻才是王道,實力才是道理。

若有唐朝的兵鋒指處所向披靡,來一敵而殺一敵,來十萬殺十萬,甚至能萬裏遠征如唐滅吐谷渾、滅突厥、滅高昌事故,何愁邊患不平。

想著唐朝當前腐敗的府兵制,裴旻再次寫出了兵制改革,同時還多加了一些東西:馬政!

要想真正的與突厥、契丹、奚族、吐蕃對抗,馬政決不能拉下。面對馬背上的民族,若無強大的騎軍支持,野戰中永遠處於劣勢。

裴旻這裏的劣勢並不是說步卒打不過騎兵,事實上步卒打贏騎兵的戰例並不少。他指的是速度上的劣勢:騎兵打輸了,四散逃跑,步卒拿什麽去追?而步卒輸了呢?只有團滅一種結局。